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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鸿杰 | “书画同源”辨证
发布人:发布时间:2023-11-27
“书画同源”辨证
甘鸿杰
【摘要】本文立足于中国艺术、中国美学,梳辨古今“书画同源”之论,指出其研究方法上的局限;回应针对“书画同源”之质疑,将“书画同源”的阐释划分为历史之源、艺术之源两个层次,并将后者提炼为师造化(创作规律/美的本体)、重笔墨(哲学根基/技法运用)、求气韵(人格精神/审美理想)三个方面,希望由此全面准确地复现“书画同源”之理论建构。
【关键词】书画同源;造化;心源;笔墨;气韵
一、引言
在中国艺术史上,书法与绘画堪称一对璀璨的双星。或飘逸,或雄浑,或谨严,或放恣,或清丽,或峭刻,或匠心,或天然,笔墨之下,尺幅之间,熔铸古今多少想象与情思。至于书画二者之关系,论者甚夥;其传播尤广,影响尤深者,首推“书画同源”说。到今日,“书画同源”几乎成为艺术工作者的常识与定律,然而书画何以同源、在哪些方面同源、其源者为何,仍是一团囫囵。论者多以“书画同源”为立论之出发与着落,或作为一种不证自明的鉴赏手段,而“书画同源”的根柢,却鲜少有人追问。
固然,审美经验并不是外在于人的产物,也不存在一种实体化的、纯粹客观的美;美感是体验,而不是知识。感觉的复合、多义,并不妨碍我们对美的把握,反而愈发照见美的深度。企图为艺术史上的种种现象,都作一番理性的回答,这本身就是不理性的,更何况是在强调生命意兴、个体超越的中国美学语境下。假使起那些哲人于九原,骤然看到这披文析理的工夫,定会笑笔者迂执褊狭。因而,探讨“书画同源”的意义,不在于论定其是非功过,而在于考察其观念形成、累积和发展的历史,剖析它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含义;梳理“书画同源”的层次,也决不是要将中国书画之美纳入某个绝对的程式,而是希望在与古人对话之际,启发今人创造和体悟美的性灵。就在历代对这一古典命题的不断回溯、阐释、追问与反思中,暗藏着中国艺术、中国美学的规律和精神。
二、史述
观念酝酿形成的年代,必然不晚于观念见诸字面文献的年代。东汉许慎释“六书”之“象形”,即见书、画联系之端倪[①];但那主要是就造字而言。行文明确将“书”、“画”并论的,可追溯至有唐一代。现就相关史述,择其关键者,依时间次序分陈如下:
(1)卦始生画,画始生书。(唐王维《为画人谢赐表》,载《全唐文》卷三百二十四)
(2)是时也[②],书画同体而未分……周官教国子以六书,其三曰象形,则画之意也。(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叙画之源流》)
(3)书画本出一体。盖虫鱼鸟迹之书,皆画也。故自科斗而后[③],书画始分。(宋《宣和画谱》卷十六《花鸟》)
(4)象形乃绘事之权舆。(明宋濂《画原》,载《皇明文衡》卷十六)
(5)画者六书象形之一。(明汪珂玉《珊瑚网》,引明陈继儒撰《太平清话》)
其中,或以为书出于画(“画始生书”),或以为书画同源(“书画本出一体”);而书画之源,几乎都指向“象形”。这固然可以自圆其说,但仔细审察,就会发现,这些论述都没有完全跳脱出“造字”层面。他们所说的“书”,大多是作为语言符号的文字,并非作为审美对象的书法;进而他们所说的“画”,能不能上升为作为艺术门类的绘画,就很值得怀疑。张彦远所著《历代名画记》卷首《叙画之源流》,无疑是中国画学最重要的理论文本之一,但他在尝试梳理书画之源时,也不自觉地落入这一层面。一言以蔽之,以“书写”、“刻画”的历史之源,论“书画同源”,是古人的“洞见”之处,也是其“不见”之处。
三、质疑
近人亦有对“书画同源”说提出挑战、驳斥的,以徐复观先生为代表。徐复观先生谈到书与画的关系问题,举彩陶、青铜之花纹为例,作为画的原始;举甲骨文为例,作为书(字)的原始,并认为前者属于“装饰”的系统,后者属于“实用”的系统。他说:
“由最早的彩陶花纹来看,这完全是属于装饰意味的系统;它的演变,是随被装饰物的目的,及关于此种目的的时代文化气氛而推动,所以它本身没有象形不象形的问题。……由甲骨文的文字来看,这完全是属于帮助并代替记忆的实用系统,所以一开始便不能不追求人们所要记忆的事物之形。……文字的演变,完全由便于实用的这一要求所决定。所以文字与绘画的发展,都是在两种精神状态及两种目的中进行。”[④]
他又借“六书”的角度,加以批评:
“何况我国六书中指事的起源,没有人能说它会晚于象形。……因造字之始,即有指事的方法,即可斥破由象形文字而来的文字是与绘画同源,或出于绘画之说之谬。”[⑤]
至此,徐先生彻底否定了书画同源,或书出于画的观点。
徐先生此论,概括地说,便是以“装饰”、“实用”分别为画、书之创制、发展的根本动机。他不迷信古人,不盲从陈说,善矣;然而他的立论与证据,实有疏漏之处。
首先,“装饰”、“实用”不能作为区别书画之源的根本依据;陶器、铜器之纹饰,亦不足以作为一般意义上的绘画之证据。陶器、铜器,古时多为巫祝之器,一开始便有严重的原始宗教意味。陶器、铜器上的“装饰”,如今因时代的疏离,已蜕变为一般的形式美,但在当时,却往往带有氏族图腾的原始含义。徐先生所谓的、这些纹饰的基本性格,恰恰不能用“装饰”来概括。陶器之纹饰,在今天看来是“装饰”,在古代看来却是图腾,这是否也是一种“实用”?铜器之铭文,虽为文字,却富有图像性,这是否又成了一种“装饰”?
其次,指事未必晚于象形,然而也未必早于象形。两者于时间先后既无定论,“因造字之始,即有指事的方法”一说便无根据。“六书”一词,首见于《周礼》:“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五曰六书。”刘歆最早认定“六书”为“造字之本”[⑥],遂启发许慎对六书的诠解,可见“六书”代表了后世学者对先人造字规律的推衍总结;而创制“六书”的真实情形,无人得知。
总之,徐先生论述的最大遗憾,在于没有突破古人以“书写”、“刻画”的历史之源,论“书画同源”的局限。他试图否决的,实际是“字画同源”。事实上,若依据今天语言学的研究成果,则汉字作为自源文字,“字画同源”已为事实。但“字画同源”只是“书画同源”的一个方面;仅仅专注于“字画同源”,就把问题狭隘化了。至于徐先生所谓的“装饰”、“实用”之别,乃是以今律古。
书画同源的命题之所以未有全面、准确的解释,根本上是由于分析角度不明确。[⑦]
四、辨证
讨论“书画同源”,最首要、最关键的一步,是划分分析的层次。
一切理论都是历史的结果。探讨“书画同源”,不能不采取历史的观点。克乃夫·贝尔(Clive Bell)指出,“美”是“有意味的形式”(significant form)。成为“有意味的形式”,需要美的积淀:一方面由写实的形象演化而来,另一方面有特定的观念、想象的溶化其中,这形式才唤起人的审美感情(Aesthetic emotion),才成其为美。[⑧]不同时代的人,所追求的意味不同,他们美的观念便不同;这一时代的人,未必能够很好地把握那一时代的意味,进而容易造成美的误读。
书、画之自觉,肇始于东汉末年,或魏晋时代。[⑨]在此之后,一是书、画地位提升,山水画兴起,书法真正成为独立的艺术门类,其创作与鉴赏走向自觉;二是书、画在创作技法、艺术旨趣等方面,开始被有意识地联系,文人画在书画之桥接方面意义重大。分析“书画同源”,基本要以魏晋,即以“书”、“画”概念均已发生质变的时间为界,分别考察其“源”所在:前者近于语言学的工作,后者近于美学的工作。
(一)历史之源:文字与图画[⑩]
“书画同源”的第一层含义,是就文字和图画的历史发生而言。图画记事是文字的前身;象形字与会意字,都源于图画。据考古学、人类学、语言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书出于画”,有其客观依据。原始的形象思维,和以形象思维为基础的对自然、社会的摹写,就是文字与图画的共同源头。交易、礼仪、巫祝、战争……此时的文字与图画有着鲜明的服从现实需要的品格。
(二)艺术之源:书法与绘画
“书画同源”的第二层含义,只有在书画艺术独立、分化之后,才成为可能。经过“文的自觉”,书法超越了书写,绘画超越了刻画,二者都获得了独特的审美趣味与艺术品格。这时的书画之源,便不再拘泥于历史的缘起,而开始转向广阔的宇宙人生。
1. 师造化
书法与绘画在实践中形成了相通的创作规律。唐人张璪提出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⑪],是这一规律的最好总结。取法客观现实、发挥主观能动性,成为中国美术的普遍追求;这是艺术自觉的直接成果。魏晋以降,优秀的画家、书法家无不从现实中汲取养料,精心剪裁、匠心独运,从而创作出美术史上的珍品。
世传王右军爱鹅,他从鹅的体态中领悟执笔、运笔的妙法;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⑫]。五代画家荆浩在《笔法记》中,记录了自己刻苦描绘自然风物的历程:“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方如其真。”他的影响延及宋代,实开山水画之新风。据说宋初山水三家均取法荆浩:关仝之峭拔、李成之旷远、范宽之雄杰,三家风格纵有不同,却无一不是来源于对自然环境的摹写。[⑬]而这种摹写却并不囿于一山一水的写实,因“真山水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画见其大意而不为刻画之迹”[⑭]。正是“见其大意”,才留下了想象、创作与审美的不尽空间;笔下的“真山水”,并不求实物的纤毫毕现,而是要还原出自然的气韵风神:这真实乃是概括、提炼的真实,毋宁说,是被“心源”照亮了的真实。“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原来并不是技术的规约,而是心境的提示:画家要表现自然,首先不得不欣赏自然。“美不自美,因人而彰”[⑮],只有用心观照,才能发现美;“心不自心,因色故有”[⑯],只有与物冥合,才能生成美感;就在这“心源”与“造化”的辉映、美与美感的交融之中,书画创作的众妙之门訇然大开。这实际上就是庄子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⑰]的境界。
书画所传达的真实,是“造化”、“心源”二者辉映的真实,这真实(或美的本体)就是意象;因而中国书画,特别富于象征性。对中国书画的欣赏,决不仅仅是线条、颜色等感官形象的累积,而特别注重意象的领悟,这是弦外之音,是不尽之意。
书画同源,二者创作规律相通,其美的本体均为意象。
2. 重笔墨
笔墨,是承载书、画意象的共同表现形式。下笔,皴、擦、钩、勒;落墨,积、蘸、破、泼;笔画,徐、疾、腴、涩;墨色,重、淡、焦、浓……“中国人的最根本的宇宙观是《易经》上所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我们画面的空间感也凭借一虚一实、一明一暗的流动节奏表达出来。”[⑱]深刻的对立统一思想,给笔墨以生命。书画中处处是阴阳的哲学。“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⑲]凭借线条的动静、墨色的虚实,明灭的空间、律动的时间跃然纸上:荣落于四时之外,千里纳尺幅之中,这是超越性的时空,如“万古长空,一朝风月”[⑳],凝聚着最饱满的生命体验。中国书画之所以给人特别的时空感受,妙处尽在笔墨。
书画均以笔墨为表现形式,在技法上往往有相通之处。赵孟頫作《秀石疏林图》(图1:《秀石疏林图》,元,赵孟頫,纸本,墨笔,纵27.5厘米,横62.8厘米,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题诗云:“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他以书入画,枯枝用篆法,中锋行笔,苍劲浑厚;以飞白绘石,萧疏洒落,晶莹剔透;竹叶如啄如掠,草木或勒或趯,似迎风披拂,欣欣向荣。全局疏密有致,浓淡合宜;生气周流无滞,清新可爱。
书画同源,二者均以笔墨为表现形式,在形而上哲学、形而下技法的层面相通。
3. 求气韵
南齐谢赫提出“画有六法”[21],以“气韵生动”为先。何谓气韵?气,切就人身而言,即指一个人生理的综合作用[22];就文学艺术而言,则谓气势、骨气是也,代表作品中力的、刚性的一面。韵,原义是“异音相从”、“同声相应”[23],指音响之和谐;汉末人伦鉴识之风大兴,“韵”被用于形容人的情调、个性,遂形容清远、通达、放旷之美。谢赫所处的时代,中国画尚以人物为主,山水画且待兴起;将“气”、“韵”兼举,则是在品藻人物的时代风气中,对人物、人物画的刚柔之异加以更精密的区分;“气韵”合称,即是指流注于人物之整体的、刚柔并济的形相、风神。
继“六法”之后,荆浩提出山水画的“六要”[24],将“气韵生动”的审美标准推广和转移至山水画领域。由此,围绕“气韵”,中国画形成重神似而非形似的特点。书法亦重“气韵”;尽管绘画多在笔上论气,在墨上论韵,但在强调作品整体的形相风神方面,在强调作品表现作者的人格精神、审美理想方面,书画没有本质的区别。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一“论气韵非师”条下有谓:
“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且如世之相押字之术,谓之心印;本自心源,想成形迹。迹与心合,是之谓印。爰及万法,缘虑施为,随心所合,皆得名印。……押字且存诸贵贱祸福,书画岂逃乎气韵高卑?夫画犹书也。”[25]
“气韵”意义上的中国书画,恰似作者的“心印”。非但书画求气韵,中国的多数艺术,都是讲求气韵的。所以苏轼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26]他笔下的枯木怪石,正是毕生宦海浮沉,胸中一番郁结、顽韧的真实写照。这类画作,在院体画派统治画坛的两宋,尚为文人墨戏;至于元代,则真正勃兴;逮及明清,则以完备的形式、鲜明的个性全面占领画坛。板桥之走笔,有如乱石铺路;朱耷之鱼鸟,常以白眼示人。清初傅山甚至声称“宁丑毋媚”,他那粗犷的草书(图2:《自作五言律诗轴》,清,傅山,纸本,草书,纵262厘米,横75厘米,现藏湖南省博物馆),彰显着易代之际的愤慨与傲骨;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27]的美,实与庄子艺术精神有相契之处。
书画同源,二者兼采气韵,都是作者人格精神、审美理想的外化。
五、结语
艺术史是发展的。“书画同源”说产生于创作实践,其含义随着书法、绘画艺术的独立与成熟,而从历史发生上的“字画同源”论,扩大到对书画整体艺术风格、审美趣味的概括与联系;其内涵随创作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又反过来启发并引导了书画创作。“书画同源”说的完善,标志着中国艺术的真正自觉。
综上所述,本文梳理了“书画同源”观念的历史,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将“书画同源”的阐释划分为历史之源、艺术之源两个层次,并将后者提炼为师造化(创作规律/美的本体)、重笔墨(哲学根基/技法运用)、求气韵(人格精神/审美理想)三个方面,三个方面贯通书画创作、鉴赏的过程,缺一不可。这是一次复现“书画同源”理论建构的尝试;至于内容之深入完善,敬祈方家正之。
参考文献:
[1] (南齐)谢赫:《古画品录》,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
[2] (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版。
[3] (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4] (宋)郭熙:《林泉高致》,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5] (宋)普济:《五灯会元》,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
[6]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年版。
[7] (五代)荆浩:《笔法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版。
[8] 李泽厚:《美的历程》,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版。
[9] 鲁迅:《鲁迅全集(第九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75页。
[10]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石涛之一研究》,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
[11] 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概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12] 叶朗:《美学原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13] 岳仁译注:《宣和画谱》,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版。
[14] 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版。
[15] 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新中华,1949年第12卷第10期。
作者简介:甘鸿杰,北京大学中文系文艺学专业2023级硕士研究生。
[①] 许慎《说文解字注·叙》:“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
[②] 指轩辕氏时。
[③] “科斗”,即蝌蚪书。周时用古文,其头粗尾细,似蝌蚪之虫。至于上文“虫鱼鸟迹之书”,盖指鸟虫书,金文的一种美术字体,装饰性强,变化莫测,不可端倪,今有成语“虫书鸟迹”,即是。
[④]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石涛之一研究》,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145-146页。
[⑤]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石涛之一研究》,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146页。
[⑥] 刘歆《七略》:“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⑦] 事实上,徐先生也将书、画的联系,区分为“历史发生上的关联”与“艺术性格上的关联”(参见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石涛之一研究》,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147页),说明他意识到了可能存在的局限。但他依然执著地将“书画同源”的观念放在前者,即历史发生的角度,去考量,而没有推广到后者。
[⑧] 李泽厚:《美的历程》,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版,第25页。
[⑨] 正如鲁迅所指出:“用近代的文学眼光看来,曹丕的一个时代可说是‘文学的自觉时代’,或如近代所说是为艺术而艺术(Art for Art's Sake)的一派。”(《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扩而言之,这乃是“文艺自觉”,或“‘文’的自觉”的时代。
[⑩] 这并非本文重点,故论述从简。史述所载“象形”,均可作为例证。
[⑪] 参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十。
[⑫] 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
[⑬] 李泽厚:《美的历程》,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版,第154页。
[⑮] 柳宗元《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
[⑯] 马祖道一:“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载《五灯会元》卷三。
[⑰] 语出《庄子·内篇·齐物论》。
[⑱] 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新中华,1949年第12卷第10期,第35页。
[⑲] 语出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⑳] 语出《五灯会元》卷二。
[21] 谢赫《古画品录》:“虽画有六法,罕能该尽。而自古及今,各善一节。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
[22] 如《孟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23] 刘勰《文心雕龙·声律》:“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
[24] 荆浩《笔法记》:“夫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笔,六曰墨。”参见(五代)荆浩:《笔法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版,第3页。
[25] (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第15页。
[26] 语出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
[27] 鲁迅《汉文学史纲要》:“庄子名周,宋之蒙人,盖稍后于孟子,尝为蒙漆园吏。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而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参见鲁迅:《鲁迅全集(第九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