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王岳川书法的正大气象之美

 

向云驹

（中国文联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报》原社长）

 

 

 

2015年9月，《正大气象：王岳川书法展》在中国美术馆隆重举行，观者如潮；2018年11月，《守正创新：王岳川师生书法展》在中国军事博物馆举行，非常隆重。这不仅让我们有机会系统全面地欣赏到岳川教授多年来在书法创作上不断提升、不断思考的创作历程和成就，让我们系统全面地欣赏到他在书法创作上诸体兼擅、自成风貌的艺术风采，而且会引发我们对中国书法所面临的时代课题、艺术挑战、文化机遇的深层思考。

在当代和当下的中国书法创作群体中，王岳川几十年来的书法之路是与众不同和难以复制的。他是具有一种特别含义的“独辟蹊径”的书家。

 

 

他1980年代以来曾经专治西学20年，对西方文论、西方美学、西方哲学与文化有深刻的领悟，出版十多部重要的学术著作，并有到世界各国与西方学者直接对话、交流的丰富学术经历。这为他建立起广阔的学术视野和深刻的中西文化比较观念，确定了一种全球性和人类性的文化思想的新高度。

他在北京大学又曾经追随学术大师季羡林先生，为季先生做了8年的学术助手。这又是一段难得的学术经历。季羡林先生学贯中西，是中西文化比较研究的学问大家。季先生是当代学人中为打通中西学术文化丝绸之路的一位先驱和先贤。岳川教授在这条学术的丝绸之路上几十年间致力“发现东方”“文化输出”、全力观照“中国镜像”、重新书写“中国身份”，出版了四十几部学术著作和主编上百卷著作，为弘扬中国文化创新理念，为向海外输出和传播中国文化，为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贡献着一己的然而又是重要的思想和智慧。

 

 

我这里还有一组关乎岳川教授的数字。早在1980年，岳川在四川大学就读期间就获得过四川省大学生书法比赛的一等奖，1981年获全国大学生书法优秀奖。其后，多次获全国书法奖项。早在30年前，岳川教授与北大著名学者金开诚先生主编出版250万字的大著《中国书法文化大观》，并一起创办了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近些年又一直主持书法所的工作，为传承北大书法研究、研习、美育的传统做出了巨大成绩，不仅培养了众多的书法博硕士、名家教授、访问学者，也为中国书法研究巩固了一个学术重镇和保留了一方学术净土。

在此期间，岳川教授还在书法学术上做了无数开拓性的工作。比如，他曾经与国内外最著名的30余位书法名家、学者开展对话、访谈，这种高端的、国际性的书法思想面对面交流、文化对话、学术探讨，触及当代书法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为中国书法发展打开了思想的天窗。迄今为止，书法界还没有人可以复制这样的工作。比如，他著述和出版了《书法文化精神》、《书法艺术美学》、《中国书法文化大观》、《书法身份》、《中国书法简史》、《中国书法理论简史》、《美丽书法》、《文化书法》等书法学术专著，提出“文化书法”的美学主张，强调“回归经典、走近魏晋、守正创新、正大气象”的文化书法发展道路，使沈尹默、宗白华、季羡林、金开诚、吴小如等著名学者建构的北大书法美学、书法学术、书法艺术学派和传统得到新的传承和弘扬。

 

 

中国书法是全世界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的艺术门类种类中最独特、最另类、最杰出的艺术。它是一门需要深厚中国传统文化修养的艺术，它也是一门需要大量时间投入和堆积才能慢慢悟透的艺术，它还是一门需要无穷练习和不断临摹的艺术。从古至今，这三道门槛把无数的书者挡在了大师的门外。

虽然今天的书法在技术上大有进步，恨不得24小时都在临池的职业书家也数量可观，热爱和痴迷书法的学者、文人不乏其人，但能称为真书家的人，能被学界、书界公认和共认的书家少之又少，罕有其人。

岳川教授展示的书法艺术作品，可以让我们刮目相看：内容全部以国学的经、史、子、集为根基，形式上篆隶行楷草五体皆备，美学上追求恢宏磅礴的大美大雅，集中体现了当代学者型正大气象的文化书法风格：《诗经·周颂·敬之》、《尚书·大禹谟》句、《礼记（大同小康）》、《易经·系辞上第五章》、《史记·孔子世家》句、《论语》句、《孟子》句、《中庸》句、《道德经》句、《渔父辞》、《临兰亭序》、《天地五行》、《千字文》、《王维诗五首》、《春江花月夜》等都是大幅甚至巨幅作品，给人以视觉的冲击力和思想的震撼力。王岳川书法作品专攻二王行草，本次展览展出了20多幅王岳川临王羲之王献之的作品，体现了对书法正脉的尊重和坚持，也全面体现了北大“文化书法”的精神内涵。我认为，王岳川教授的文化视野、学术背景、书法实践是中国书法发展不可多得的具有启示性的一种选择。

 

 

这次在中国军事博物馆看了王岳川大幅作品，尤其是宽12米，高4米的《临王羲之<兰亭序>》巨幅作品，具有震人心魄的审美震撼力。在此向王岳川先生师生书法作品展览的成功举办表示衷心的祝贺,并谈三点感想。

一，王岳川师生书法展清晰地展示了一种可视的书法发展路向。大家知道，当代书法突出的问题是有高原没有高峰，有数量没有质量，有书家没有大家。当下书法遭遇的瓶颈，其实就是书法道路迈上大家和大师的门槛。我一直有一个观点。我认为，要成为或者成就一个书法大师，必须迈过三道门槛。第一个是时间的门槛，就是说成就书法大家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长期浸淫，需要童子功，需要拿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勤学苦练。这样一个持之以恒的坚持和努力，是书法大家必须付出的时间成本，不是所有的书法家都能做到这一点的。第二个是文化的门槛，是指书法大家必须具备深厚的文化学养、传统诗书学术功力、中国文学艺术的广博知识。历史上的书法大家都是从传统文化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这一点本来不存在问题，但是现当代背景下的书法，这就成为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有字无意、有书无文、有技无道、有形无神，已经是当下书法的死穴。而社会分工的细化，加之书写工具进入“换笔时代”，又使专事文史哲的名师大家也无力无时无意于书事，书法与文化逐渐分道扬镳、背道而驰。书法脱节文化，就会让书法永远不能在大师的圣殿登堂入室。第三个门槛是天才秉赋的门槛。当下习书法者可谓芸芸众生，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为之付出毕生精力和能吃苦耐劳、终日乐此不疲者，甚至也不乏兼备高深文化学养和深厚学术素质的人。但若是缺了书法的天才天赋，依然越不过大师的门槛。历数书法史上钟繇、张旭、王羲之、王献之，以及唐宋元明清诸位书法大师，哪一个不是天才型的书法名家。古代习书学文，也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事，而且又有切实的功名利禄引诱，名家大师依然凤毛麟角，这就是天才的门槛在挡道。所以，我认为当代中国大的书法人才和大书法家不多，而王岳川先生是少有的罕见的一位书法家，他是迈过了前述三道门槛的当代书法家。我这个观点还得到了学术界很多学者的认可，也得到书法界的许多朋友们的认可。所以今天这个大展，是我们能够认识王岳川的又一个机会，他在其中展示了他的最新的创作成果。特别是他最近写的一些一些大作品，我觉得气象博大，功力深厚，值得认真的研读。

 

 

二，百年前的“北大书法研究会”（1917年）和百年后的“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2003-2023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书法史的意义，就是中国书法的现代性是从北大书法研究活动开始的，书法的学院派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们知道，古代书法因为太普及，所以历史上它并没有像书院画院那样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构或者教学机构，没有专门的人才的储备机构。我们历史上，传统的书院，主要是学国学这样一些内容，书法因为是太普及、不须或者是不需要提出来，它是自然要进行的一种书艺教育，这样一个“六艺”传承，所以没有单独列出来书法研究。蔡元培校长1917年成立的“北大书法研究会”，开辟了中国书法的现代进程。当书法进入现代社会会怎么样？北京大学预见了现代社会毛笔会被放弃的这样一个可能性，所以，把它单独的作为一个重要的拓展，要在现代社会中让其延续并获得继续研究的身份，这样一种可能就开辟了一种书法发展的学院派的道路。虽然还有美术学院的，师范院校专业的书法研究机构，但是，我认为这两者不一样，综合大学里面的书法研究院，和美术学院的为艺术而艺术的书法研究院，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书法的真正的路径，是综合的、综合大学的、与文化并驾齐驱的书法研究的道路，所以这是一个新的学院派的道路。这条道路在北大有105年的漫长历史，在北大书法所王岳川旗下有了20年历史，在新时代又走向了新的道路，而且这样一种传承方向，这样一种积极的人才的聚集的、培养的模式或者书法的新的发展道路，我觉得是书法史，值得研究的一个个案。

 

 

三，我觉得今天的展览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守正创新，正大气象的时代意义。最近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上提出，整个宣传思想文化界，要进入一个守正创新的时代。我们正进入一个从正本清源转向守正创新的阶段。守正创新成为宣传思想文化界的标杆性和标志性口号。二十年前的2003年北大书法所成立时，王岳川就旗帜鲜明地扛起了“回归经典，走进魏晋，守正创新，正大气象”的理论大旗，开辟了书法发展的一个正确方向。他二十年前就提出了“守正创新”的路子，二十年来坚持践行守正创新正大气象这样的实践，我觉得是这是有先行先知先觉先倡的。当整个宣传思想文化界都大力倡行守正创新的时候，王岳川先生在书法发展中大力建构和践行的书法守正创新理论和书法身份实践，就特别值得关注和总结。他所发展出来的是书法的一个新的气象、新的标志、新的时代。在这条守正创新的道路上，王岳川先生探索了很多相关的美学理论、书法理念，在书法的文化内涵上也一直在倡导这样一个守正创新的方向。守正创新这个文化书法概念，现在成为一个更大的文化口号，而且这个口号越来越响，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也是又一个当代文化的北大现象。在此之前，北大费孝通先生，长期呼吁文化自觉，最后文化自觉成为一个全民的行动，也写进了党的文化纲领。我觉得岳川先生在守正创新方面，也对我们的社会的文化和发展做出了贡献。在这个里面，我们可以以小见大，可以更准确地把握他的成就和贡献。

 

 

正基于以上几点认识，我觉得王岳川先生坚守中国书法身份立场的书法道路和他所从事的书法教育、书法研究、书法创作，都是特别值得学术界、美学界、书法界深加思考和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