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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书法教学理念:回归经典走进魏晋

发布人:发布时间:2021-09-19

 

文化书法教学理念:回归经典走进魏晋

 

 

王岳川

 

 

中国书法是技法升华后的文化的集中体现,是中国文化哲学中的精粹所在。书写在人的文化活动中的重要性在于,指腕运动书写并非构成纯技法活动,而展现为人的精神活动踪迹。笔墨书写着自古代延伸而来的文字,文字后面连接着历代思想,思想背后伸展着当代人的精神,而成为思想与精神、历史与当下的直接呈现。书写为达成文化交往共识,一旦用笔写下就需要获得“主体间性”或“他者间性”的理解,需要我与你、我与他、我与人类的沟通。这使人类不断走出局限性的区域性文化话语,使个体性连接着他者性、他族性和世界性。

 

一   回归经典的文化书法主张

 

根据我对文化的理解和从事文化的教学和研究,我在北大提出了十六字的书法教学理念。

第一是“回归经典”。全世界所有大师都是从经典中出来的。傅抱石,日临古画,终成大家;王铎,一日临帖,一日创作。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创新而进行,而是要传承的。甚至可以说,传承的深度决定了创新的高度。

第二是“走进魏晋”,中国书法的自觉时代始于魏晋。魏晋人的字写得好,天真浪漫,童心可嘉。今天是酒心、肉心、是非心、功利心占了上风。一些人一下笔就想能不能获奖、能不能赚到钱。王羲之、王献之、王珣、陶渊明都视金钱如粪土,真正达到了人格的超迈。魏晋人的平均寿命很短,朝不虑夕,常感人世苍茫,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魏晋人对生死体会很深,这种生死观是今天的人所没有的。今天的人对日常生活的感觉很好,没有生命危机意识,没有看到艰难和死亡,没有体会到生命的虚幻。今天的书法家案头都有一套《中国书法全集》或《中国书法集》,要看历代书法真迹也不是难事,博物馆、图书馆、拍卖行都有机会见到历代真迹,而二玄社的高仿品和印刷精美的书法册也仅仅下真品一等。但是今天书法家的《中国书法全集》基本上是摆设,很少有人像古人那样如饥似渴地从中吸取精神养料。

第三是“守正创新”,“正”是传统的“正”经典的“正”。今天可以说是守“西”创新,西方有什么,中国就来什么;西方有天书,中国就来个天书。艺术可以试验,拿过来没有关系,但是中西艺术史上,真正的路只有一条——守正创新意之路。应抵制守“歪”创新,守“怪”创新,守“西”创新,守“商”创新的各种书法负能量,坚持正能量创作

第四是“正大气象”。今天拍卖市场,明清的作品通过反复炒作卖得很好。实际上,明末是衰败之相,清末被坚船利炮打得很惨,这是败国之相。为什么拍卖行拍得那么高,是因为唐宋作品大多为国家重点文物收藏不了,只有买明清的。但是这种个人的收藏爱好,不能影响新世纪大国书法美学的气象。现在是中国崛起的时代,需要正大气象的审美风貌的书法,而不是衰败之相的书法。中国一个世纪以前是衰败之相,在全世界排名100多位之后,现在大国崛起排名第二位,说明中国崛起意义重大,书法大国形象的崛起同样需要书界同仁精诚合作。一个国家在经济振兴和富裕同时,文化建设变得非常关键。现在我们面临的首先是一个增强民族文化凝聚力的问题,只有经济和文化同时振兴,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同时重视。才可不断输出中国有价值的新思想。中国文化历经冲击而不崩溃,还有凝聚力,因为中华文化的根本精神就是吐纳吸收,自我创新,有一个大胃口,能容纳古今中西各种东西。中国书法文化当然不能例外。

中国文人的气象比较高的作品,西方人不一定欣赏或者不能很深刻地欣赏,那中国书法怎么传播出去。我认为,西方人过去的霸权单边主义已经使得他们饱尝苦果美国正在衰退,已经不再是世界独霸霸权主义的一员,而是成为世界多国中的一种较大的声音而已。这个世界再也不是由美国说了算,而是由各国说了算。过去一个人的发言和训斥,今天变成了众声喧哗的圆桌会议无疑是历史的进步,这是民主全球化的结果。

同样,艺术也不应该仅仅是美国的艺术,艺术不应该成为西方波普艺术、流行艺术、行为艺术的天下,相反东方艺术中国艺术也应该成为整个人类的可以被欣赏的经典文化书法代表了东方精神,这种精神正在引起西方的注意所以我们要有文化输出的眼光,才有可能让世界重新发现东方。西方一直打压中国的崛起,其实如果中国不崛起,是人类的灾难。中国的崛起使人类大家庭多了一位更重要的成员这个更重要的成员当然不仅仅是有经济优势,也不仅仅是手上有核弹头,而是周身透出的文化和谐气息,让世界战争的危险减少,让人类充满了爱我相信,西方“妖魔化中国”一定会失败。中国文化在面对西方人的时候,应该成为西方人重要的文化财富,重新发现东方,是中国文化成为人类共享的精神财富

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用武力征服人而达到长治久安。中国秦始皇灭六国后仅仅两代十五年灭国古来长城今犹在,不减当年秦始皇古罗马铁骑踏遍了整个欧洲大陆,可惜犹如大雨行潦,很快也烟消云散了。汉代独尊儒术,结果大汉延续了四百年,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只有文化才是一个国家和平安宁、和谐发展、长治久安的唯一保证。对国家如此,对世界同样如此。

文化书法强调回归经典,对那些把天地万物精简而创作的古代经典,认真领悟感同身受,让自己内心具有大气盘旋的气象、浩然正气勃发的审美冲动,逃离当代一些丑怪书法而创作出的世界上没有的东西。如果画匠是师法自然,那么书法就是独出机杼,就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创造世界上独一份的东西。苏东坡画红色斑竹,谁见过红色的竹子呢?没有。那就是他独一份的。文与可画的曲曲竹,们见到的都是直直竹,比如清代的郑板桥的墨竹都是勃勃生机,一枝一叶听民生疾苦,谁见过弯弯的从地下弯过来长出来的竹子?其实,文与可表现的是宋代文人在压之下顽强精神一切办法倔强地往上伸展,表达出文人的气节和浩然正气。我们应该重新来认识新文人画和文化书法,它们代表了中国画中国书法最具有创新意义的、最具有独特哲学意味的、最让西方人感兴趣的中国艺术。当然这需要引导,需要美术界、书法界、拍卖行、评论家,以及大学的书法美术教师和海外的双语精英的沟通,进而逐渐形成一种良性的很好的市场环境,使得文人画文化书法在大国崛起的新时代传播正能量和中国文化精神、中国文化形象正大气象

在我看来,文化分成三方面。思想文化,艺术文化,实用文化,思想文化主要是经史类,器物类主要是民间民俗的文化,比如剪纸之类的文化。艺术类的文化主要是书法、绘画,包括古琴、二胡等等。思想方面就包括经、史、子、集,尤其是经和史,特别是经。通过艺术交流,东西方正在从隔绝、冷漠、对峙走向融合,走向一种互相的理解、互相的欣赏,当然需要一定的时间。

书法技法一般是容易达到某个专业标准的书法的初级阶段技法是关键,不管是美术院校还是师范院校的大学本科,不管是教书法也罢,教美术也罢,都是以技法为主,因为对象是初学者,或者是根基不深者,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技法训练,使他了解五体书法每家每派的基本写法、构架形式、用笔用墨、章法、墨法、字法。但到了研究生阶段就不能是这样,他除了巩固技法以外,需要了解更多的经史子集、诗词做法和散文写法,然后去创作一幅大气磅礴、具有领先地位、标新立异、流派创新的书法作品到了博士阶段,更加需要一种大气磅礴、大气盘旋的眼光、胸襟和气度,更加需要领潮流之先,而且了解古当书法创作格局和问题所在,创作新东西。如果他到了硕士阶段,甚至到了博士阶段还在去讲技法——还在去需要中学大学期间完成的技法训练,那问题就很大了。学里书法硕士生和博士生的培养就是要超越单一技法训练,把技法和文化整合起来的全新创新的人才。只有这样,中国书法的明天才后继有人由是我是分成两种,一是练习临摹古帖,一是创作,守正创新。明代王铎“一日临帖,一日创作”,这是对传统很深厚传承。我采取的也是这个办法,从悠久的传统经典中吸收营养。中国书法确实是很精到的,如果每天自己写自己,会越写越差因为“巩固错误”。所以今天很多书法展没法看,进去看几分钟就觉得难受头疼,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传统,没有根基,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无可看

我也是“一日临帖,一日创作”。临帖心情松快安适,就像我读古希腊、文艺复兴、启蒙思想的名著一样,就像读中国的老庄以至唐宋元明的思想家书籍一样,处于思想洽适享受之境。书法也是这样,悠游于古代人的经典之中,其乐也融融。除了两晋二王之外,唐代大书法家、宋四家、明清家,我都临摹。但临摹的结果不是成为亦步亦趋的人,而是把经典的精华吸取到自己的书法创作当中去。我感到,纵览这么多书法家,没有一个是十全十美的。每个人都有败笔弱笔,每个人都有不足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力不到之处。这提醒我们尽量少一叶障目犯错误,而是跟古人学习经典内涵大抵另外一天是创作。创作要屏蔽排斥当代媚俗的不耐看东西,可写四书五经、十三经、二十五史、资治通鉴等章句,然后书写自己创作一些诗词和赋。中国书法史上所有的书法名作,像《兰亭序》、《祭侄文稿》、《寒食帖》等都不是抄的别人的诗词和散文,而是自己创作的。一个文人必须有这样创作和书写的双重能力才可以做到。

书法是一种慢进的过程。学汉语增多就会有一部分外国人学习书法,而且我曾经教了几个外国学生,他们非常感兴趣,拿毛笔在中国的宣纸上写,发现写的字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立体的、可以膨胀的对象,觉得这一次性的徒手线是特别有魅力的。所以他愿意来做这个艺术活动。再加上我们海外的孔子学院和中国文化学院都开设了书法课,海外的华人对这一点特别的重视,他们让他们的孩子来学书法、古琴、古筝、二胡、绘画,而且坚持“回归经典”——只用中国经典艺术来影响他们,我想在海外会有很大的影响。

 

回归经典”进而“创新经典”

 

“经典”在中国历来是一个“大词”。无论如何,它所具有的神圣性和标准性使其具有了一种独特的话语权、一种使一切非经典力求超越自身而向上跃升的动力。然而近二十年来,经典似乎也走下了“神坛”,变得不那么至高无上,不那么可望不可即。其僵硬的边缘已开始软化、相对化,甚至在商品大潮中还不断被消费化、炒作化。如今,似乎已不再有书法经典尺度,相反倒是书法自我命名或经典通涨的观念进入当代书法之中,书法经典的意识在消费的浮躁中和世俗的言路中丧失着自己的品格和尺度。

然而,经典作为一种尺度仍然存在于每个书法家的心灵中,甚至连“反经典”的游戏书法也内隐着经典的尺度。只是这尺度的深隐使得人们书写时总做出一副休闲式做派或前卫姿态的个人秀,那些西化式的书法在修改中国书法经典内涵的同时,正盼望着成为这个无经典时代的“经典”。

在中国书法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西化浪潮之后,应该重新检讨中国书法的精神价值取向维度,从书法行为艺术和全盘西化的书法盲视中走出来,重新回归经典”“走进魏晋”的文化高度和精神厚度。但仅仅回归经典是不够的,要使中国书法成为中国文化的话语形象,必须发掘中国文化精神的本源,重申中国书法文化的“守正创新”和不断世界化的新战略。

几年前,我提出“文化书法”观念,进而提出要不断回归经典, 不断创意经典, 从而创造出书家自己的经典。回归经典, 为了继承;创意经典, 为了图新。在提出回归经典”以后,我又进一步具体化为“走进魏晋”、“创意经典”、“书法原创力”、“书法输出”等,表达了我对中国书法界整体高于并超越前人的书法观念、书法形态、书法技法、书法传播的某种文化期待。“创新”是生命精神喷发状态,而“原创力”是文化生产力,可以表征大国书法形象。在全球化后现代语境中,新世纪中国书法应在当代中国书法流派众多的话语角逐中, 超越西化跟潮的流派横向移植, 超越五四情结的现代性诉求, 超越技法结构层面的艺术话语, 坚持以文化为心性的书法文化本源。

坚持只有回归经典”、“走近魏晋”、“创意经典”,从大量古今优秀作品中吸取养分, 再结出自己的新果来, 按照这样的书法理念创作出的作品, 才可能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并能揭示出当代艺术精神的症候。我坚持认为:中国书法文化对传统的精神传承和文化创新的同一性,在于强调回归经典”。走近什么同时意味着远离什么和走出什么,“回归经典”就是要从一个世纪的文化虚无主义中走出来,从主体性的误区——小我一己的狂妄中走出来,远离虚无与小我,走近中国“书法经典”,对“书法经典”保持尊敬并加以传承,对“历史辉煌”的时代加以接气并重新阐释。

在中国书法史上,魏晋书法前所未有地充满强烈的个人生命气息和饱含生命体验的个体精神。近些年来,书法界将眼睛盯着明清乃至民国时期的书法,在商业层面更注重其拍卖价值,从而将书法与金钱的关系更为刺目地凸显出来。在艺术层面片面抬高“怒笔木强”、“武夫桀颉作气势”的犷悍怪诞书法,而遗忘了更为经典的魏晋书法韵味及其文化精神传统。书法真正人文自觉时期是在魏晋时期,韩国、日本的书法都是受中国的影响发展起来的现在他们对书法的热情高于中国,对书法人才培养的重视程度高于中国,国家和社会对书法的拨款资助力度也高于中国,已经显示出巨大的书法国际差异

当代书法过分商业化和怪异化现象是值得反思检讨的。中国书法文化精神的价值取向,注定了要将传统具体化凝练化为流动的生生不已的新传统,清末康有为用碑学对抗帖学的二元对立做法,随着时代的发展显示出不少弊端。今天的大国书法追求的书法气象风骨,应既包括魏碑的方正雄强,也包括晋帖的萧散通脱的风度;既有当代人的现代感的线条墨韵,也有民间生动有趣的拙朴意态。优雅的“晋韵”与文化含金量很高的“二王笔法”已然成为中国书法的格高韵深、直观玄远、生命体悟的代表,“魏晋风骨”使得书法成为人寄情抒怀的精神慰藉追求高迈人生理想的文化载体。

在我看来,书法之所以看似简单却颇不易把捉论列,在于书法不仅呈现为某种艺术审美形态,而其深蕴着文化哲学精神。只有深刻地实践体验,再迭加上升华的哲学思维,才能反观到书之道的微言大义,才能真正领悟书法之道与人格之道紧密相关。

 

中国书法当代走向的问题

 

当代尚“俗”,通俗、民间、大众性,于是带出 六个问题,必须面对

中国书法的本体性——“书法文化性”。相当多的人正在颠覆书法观念和本体!书法是什么的问题,牵涉到书法的本质,是中国、韩国、日本书法界长期争论的问题。我想追问一个问题:什么叫人?有很多的论述,而且有一个极限。我们知道人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的,这叫做二元对立。但是今天这个答案是错的,因为现在有七种都叫人:男人、女人、中性人、男同性恋者、女同性恋者、太监,加上双性人。如果现在突然进来一个人,他(她)叫猿人、熊人、猫人、鱼人、机器人或者我们说的什么人,他(她)叫“人”吗?判断只有一个,他(她)具有人的精神性和人的身体性。否则,我们就会把像人的木偶、像人的泥塑都叫做人了。回到我们的书法,书法分成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书法,二方面是书法观念。今天的很多书法家或者书法理论家做的不是书法,而是玩的书法观念。欧洲一位现代艺术家叫做杜桑,他做了一个作品叫做《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呢,就是把一个男性小便池搁在展览馆,说这是艺术品吗。一位老太太很不理解,说这种小便器在我家里边也有一个,但我那个不叫艺术品。我们切记不能把这个东西叫做艺术品,它只是告诉你,艺术是可以颠覆的,我们把这称为叫做艺术观念上的实践。杜桑本人也认为这不是艺术品,他只是做了一个艺术观念上的颠覆。

那么,我们的书法究竟是什么呢?我有一个简单的描述:用文字书写的笔墨形式传达出人的情思的艺术就是书法。这里有五要素:第一是文字;第二是必须书写,印刷不行;第三第四是笔和墨;第五是人。当然,如果是不排除的话还包括纸,因为今天的材料变得比较多样了。这样我们就得出一个谱系,一个系列。打个比方,我们印的一本书,书上有文字,这叫不叫书法?不叫。因为它有文字但是没有书写,否则我们图书馆的书都是书法作品了。现在有一个人画画,他绘画的抽象因素大于文字的书写,我不认为这是书法。因为它没有文字,但是有书写,所以我把它称为“书象”或“抽象画”。他可以去做画家,但最好不要做或自称书法家。

今天的书法的跨学科和跨艺术使得我们论述起来比较难,但是我认为这五要素就是我们的一个乒乓球的球台。当你这个球老是打在台子的中间,叫做很差的“菜球”——不好的书法;如果球总是打到边缘,角度很刁,就称为好书法;如果你的球老是打在界外,那就不是书法。我的意思是,台子的边界,就象征着书法的边界。

坚持艺术的个人立场:中国有自杀的诗人,西方有很多自杀的作家,但是却没有自杀的书法家?为什么?

写作最终能使卡夫卡、荷尔德林、斯威夫特、果戈理、海明威、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茨威格、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这类作家战胜孤寂、冷漠,而走向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吗?事实是,荷尔德林、斯威夫特、果戈理都精神失常。而海明威、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茨威格、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都自杀了。正是写作意义的失落,使西方作家们走上疯狂和自杀之途。作家们的真诚,使他们不能容忍这已达夜半的世界,不能容忍这贫困时代中的意义匮乏。作家们通过写作在寻找光明和意义。然而,冒险和感性欲求成为后现代人的时髦,性、暴力和权力话语成为后现代写作的核反应堆,语言欲望的生产与再生产成为后现代作家的座右铭,在后现代价值消解的语境中,当写作——追求本身已在价值毁灭的时代变为一种不太美妙的幻想时,精英作家们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作品划上句号,同时,以生命的践行再一次拒斥这个世界的无意义状况。

不管有多少流派,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立场。书法说到底是自己修为的事情,(佛问沙门。人命在几间。对曰。数日间。佛言。子未知道。复问一沙门。人命在几间对曰。饭食间。佛言。子未知道。复问一沙门。人命在几间对曰。呼吸间。佛言。善哉。子知道矣。)个体立场的重要性在于独立思考。

有人认为书法是农耕时代的艺术,不是后工业时代的艺术,这种看法中了丹尼尔·贝尔的“西方线性时间观”的计,前现代、现代、后现代,艺术是超越时代的,其实艺术除了有一定的时间性标志以外,应更重视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英加登“中断的瞬间”,伽达默尔的“节日”理论。空间话语符号论

艺术写作不是个体的心理宣泄行为,而是在写作之中,作者与人类精神、原始意象的一种“神秘参与”。一般地说,写作中与个体审美体验接通的是深达集体无意识的原始意象。这使艺术写作有心理模式和幻觉模式之别,前者的创作素材来自人类意识领域,诸如人生教训、情感的悲欢体验,以及人类普遍命运。艺术家在心理体验中同化了这类创作素材,将其从一般地位提高到诗意体验的水平并使其得到表现,以使读者更深刻地洞察人的内心世界。而后者的创作素材“来自人类心灵深处的某种陌生东西,它仿佛来自人类史前时代的深渊,又仿佛来自光明与黑暗相对的超人世界。那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原始经验,因人自身的软弱而有受其驱使的危险。原始经验的价值和力量在于它广大无边。它从永恒中崛起,显得陌生、阴冷、无边、超凡、怪异。它是永恒混沌中奇特荒谬的写照。它彻底粉碎了我们人类的价值标准和艺术体裁标准。   

当负载人类千百年来的浑茫感刹那间透过作家的脑海时,他超越了个人意识的局限,而深潜入远古以来的集体无意识领域,以其原始意象作为其创作的深层意蕴。这时,艺术家已不仅仅是作为个人在抒发小我一己的琐屑感情,而是作为人类的灵魂对全体人类说话。这时“每位诗人都为千万人道出了心声,为其时代意识观的变化说出了预言”。而艺术欣赏为这“心声”、为这“预言”所打动,从而瞬间感悟,忘记了自己作为个人的存在,使自已从喧嚣的现实世界中退却出来,沉浸在一片宁静的冥思之中,以整个心灵纳受灵魂深处唤醒的集体性质的审美意象,以活泼的直觉指向那些未知的隐藏的事物,从而领悟到一种前所未有、深不可测的人类情感体验,聆听到一种神秘的声音,并进而认清现代人无家可归的精神灾难,重返自己的精神家园。进入写作状态的艺术家是脱离“常人”(das men)将自身整个身心全部投入,写作成为作家自我灵魂的搏斗和心灵的对话,是一种处于“酒神状态”的灵肉震荡的生命高扬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