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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丰坊《童学书程》
发布人:发布时间:2024-03-19
(明)丰坊《童学书程》
论用笔
学书必先审于执笔,双钩悬腕,让左侧右,虚掌实指,意先笔后,此口诀也。用笔必以正锋为主,又不必太拘,隐锋以藏气脉,露锋以耀精神,乃千古之秘旨。
论次第
学书之序,必先楷法,楷法必先大字。自八岁入小学,便学大字,以颜为法;十余岁乃习中楷,以欧为法;中楷既熟,然后敛为小楷,以钟、王为法。楷书既成,乃纵为行书;行书既成,乃纵为草书。学草书者,先习章草,知偏旁来历,然后变化为草圣。凡行书必先小而后大,欲其专法二王,不可遽放也。学篆者,亦必由楷书,正锋既熟,则易为力。学八分者,先学篆,篆既熟,方学八分,乃有古意。
论名言
古人论书者,孙过庭、姜尧章最得其要,今录其尤精者于左:
孙过庭《书谱》:“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检而便。然后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迟,遣不常疾;带燥方润,将浓遂枯;泯规矩于方圆,遁钩绳于曲直。”
姜尧章《书谱》:“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一字之体,率多有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各有义理。王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不逾矩矣。”
论法帖
学书,必多学古人法帖,一点一画皆记其来历,然后下笔无俗字。看帖贵博,尤不可不知。所择如《淳化阁帖》本,乃法帖之祖,其间剩有伪迹混杂,足误来学,况其他乎!《淳化》之后,如《星凤楼》、《二王府》、《宝晋斋》、《雪溪堂》、《绛州》、《潭州》等刻皆好,亦必得宋拓为佳。他若《武陵》、《汝州》、《东书堂》、《宝贤堂》等,俗恶可恶,当一切痛绝,不可滥及。
论墨迹
学古人书,若徒见刻本,终无所得,盖下笔轻重,用墨浅深,勒者皆不能形容于石,徒存梗概而已,故必见古人真迹为妙。晋唐人书邈不可得,宋人变魏、晋之体,不可为法。唯元人差近之,虽所造有浅深,要之异于宋人矣。学王书者,唯赵子昂甚得其法,但太守规矩,且姿媚有余,而古拙不足,故有“插花美女”之评。学者能舍短取长,由是以造晋人之高古,未为不可。
论临摹
临者对临,摹者影写。临书能得其神,摹书得其点画位置。然初学者必先摹而后临,临而不摹,如舍规矩以为方圆;摹而不临,有食糠秕而弃精凿,均之非善学也。
学书次第之图
大楷:八岁至十岁,《中兴颂》、《东方朔碑》、《万安桥记》。
中楷:十一岁至十三岁,《九成宫铭》、《虞恭公碑》、《姚恭公墓志》、《遗教经》。
小楷:十四岁至十六岁,《宣示表》、《戎路表》、《力命表》、《乐魏表》、《曹娥表》。
行书:十七、十八岁,《兰亭序》、《开皇帖》;十九、二十岁,《圣教序》、《阴符经》、献之帖。
草书:二十一岁,《急就章》、二十二岁至二十四岁,右军帖;二十五岁,旭、素帖。
篆书:十三岁,《琅琊帖》;十四、十五岁,《绎山碑》;十六、十七岁,《泰山碑》、张有书、周伯琦书、蒋冕书。
古篆:十八岁至二十岁,《石鼓文》;二十一岁至二十三岁,钟鼎《千文》。
八分:二十四岁,《泰山碑铭》、《景君碑》;二十五岁,《鸿都石经》、《费凤碑阴》。
此图所限年数,止为中人设耳,若天资高者,十年之功可了众体。盖书本童子之学,有非儒者明体适用之务,故先贤有丧志之戒,是又当知轻重。
楷书 先大后小
颜鲁公书:《大唐中兴颂》、《东方朔碑》。此二碑当用薄纸钩出,填作墨字,褙成影本,每日习五十字,四年之功,可得七万字,则他日作题匾大字有法。
宋蔡君谟书:《万安桥记》。闽中有石刻,亦可参看。又元溥光、我朝詹孟举大字墨迹有可观,刻者不佳。
欧阳询书:《九成宫铭》、《虞恭公碑》。此二碑钩填如前法,日影百字,三年之功,可得十万字,熟此则八法具备,思过半矣。进而魏、晋,如堂构已成,丹雘何有?詹孟举中楷学欧者亦得其法,宜取墨迹观之。
欧阳询书:《姚恭公墓志》。元宣昭学此碑,甚得其法。
比丘道常书:《佛遗教经》。唐人书结字结八方,少古意,故习《遗教》为渐近于古矣。
王羲之临钟繇《宣示表》。《宣示表》合钟、王之妙,得今古之宜,乃至极无上,通玄神化,天下法帖第一。学者当服膺终身而弗失也。亦须钩填,或日影十纸,或日影十五纸。
钟繇书:《戎路表》、《力命表》。
皆与《宣示》同习。宋克学钟书,伤于姿媚而乏古雅,亦时有俗笔,细小者可观。吾鄞徐兰楷书颇得钟法,惜其以分得名,而掩其楷。分书不见古碑,唯出杜撰,备极诸丑,时乃好之。
王右军书:《乐毅论》、《曹娥碑》。二帖皆有钟法,与《力命表》相出入。
王右军书:《东方朔画像赞》、《黄庭经》;王献之书:《洛神赋十三行》(见《星凤楼帖》)。此三帖渐趋姿媚,唐人之所宗也。
褚遂良书:《度人经》、《阴符经》。此楷书之尤小者,法度具足,而无局促之态,故附于此。然学者能熟钟体,此等小能,皆下风矣。
所以先楷书,欲其定用笔之法;所以先大者,欲其足于气而不局促;所以先颜者,以其端方雄伟,骨肉匀称,施于题匾大字为宜。中楷而后,则当痛扫颜、柳之习,故以欧《九成宫》继之。缘《九成宫》亦方正,然骨已胜肉,脱去俗气。由《九成宫》而敛为《虞恭公》,则于晋人笔法近矣。凡书碑碣及悬轴文字,皆当以欧为法,由《虞恭公》敛为《姚辨》,由《姚辨》敛为《遗教经》,则可进于钟矣。书中有钟繇,犹儒有孔子,学书以欧为门户,以钟为归宿,而王右军、颜鲁公则其羽翼筌蹄也。欲观墨迹,则赵子昂父子,鲜于枢、偈傒斯、黄搢、周伯琦、宣昭、胡长孺、危素、宋克之类皆知笔意。大抵姿媚有余,而古雅不足,学者识破此病,藉此进于古人,斯善学也。唯近世沈度、姜立纲等,俗浊之甚,在所痛绝。
行书 先小后大
王右军书:《兰亭序》,取“定武本”钩填影习,如《宣示》之功。右军《开皇帖》、《蜡本帖》、《霜寒帖》、《官奴帖》、《快雪时晴帖》、《来禽帖》、《安西帖》、《毒热帖》、《自慰帖》、《鲤鱼帖》、《伯熊帖》、《从弟帖》、《此月帖》、《铁轲帖》、《小祥帖》、《敬问帖》、怀仁集《三藏圣教序》、大雅集《兴福寺碑》、集书《阴符经》。右军唯楷书差让于钟,其行书、草书迥绝于千古,如孟子谓金声玉振而集大成,道书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圣矣神矣。所以尽掩前人,作则来世。
王大令:《辞中令书》、《海盐帖》、《吴兴帖》、《天宝帖》、《鹅还帖》、《授衣帖》、《礜石帖》、《相过帖》、《比驎帖》、《诸女帖》、《外甥帖》、《岁寒帖》、《卫军帖》、《宽喻帖》、《节过帖》、《夏节帖》、《夏日帖》、《余杭帖》、《子高帖》、《奉别帖》、《得雄帖》、《奉对帖》、《日寒帖》、《富春帖》、《小婢帖》。大令行书本于父,而天真焕发,逸气横生,故能济美当时,齐名百世。
王操之:《先墓帖》、《识好帖》、《中书帖》。
王徽之:《新月帖》。
王涣之:《二嫂帖》。
王凝之:《授衣帖》。
钟繇:《雪寒帖》、《吴人帖》、《常羸帖》。
张翌:《亡舅帖》。
谢安:《中郎帖》、《善护帖》。
谢奕:《秋日帖》。
庾翼:《榻事帖》。
李邕:《缙云帖》、《当涂帖》、《潭永帖》。
学行书以二王为祖宗,而魏、晋为羽翼。王氏四子传其家法,元常而下五人,皆淳古有篆籀笔意。
右军:《罔极帖》。
大令:《中秋帖》、《东问帖》。
王慈:《尊体帖》、《柏酒帖》、《陈赐帖》。
王志:《一日帖》。
颜鲁公:《过埭帖》、《卢八帖》、《裴将军诗》。
柳公权:《辱问帖》。
行书大者,唐以前极少,右数家皆有规矩可法。米元章过于豪放,古意渐泯。王黄华、张圣之遂为恶札之祖,元赵子昂、鲜于枢、巎子山等,乃有可观。
李北海:《岳麓寺碑》、《云麾将军李思训碑》、《莎罗树碑》、《云麾将军李秀碑》、《法华寺碑》。
唐如大宗虞、欧、褚、薛,行书皆好,但各得一偏,未足为来学一法。唯泰和法本二王,而加以遒劲豪迈,称为书中仙子。元唯陈子翚得其法。
赵子昂:《赤壁赋》。
元自子昂仲穆,鲜、巎之外若邓文原、陈绎曾、陈子翚、盛熙明等,皆得晋人笔意。《赤壁赋》徽州绩溪有木刻,颇精,故附著于此。然学者更须观其墨迹,乃知用笔之意。盖唐、宋以来,得二王之法者,赵公一人而已。
章草 先小后大
皇休明书:《急就章》极淳古,非诸家所能及。
右军:《豹奴帖》、《未眷帖》。
大令书:《诸葛亮传》。
二王乃章草之变,而纵逸可喜。元吴志淳,本朝宋克、宋璲皆能之,而璲用笔刚劲高古,在二人之上。
草书 先小后大
右军:《十七帖》、《逸民帖》、《服食帖》、《诸葛显帖》、《七儿帖》、《谦周帖》、《复领帖》、《峨眉帖》、《虞安吉帖》、《阮生帖》、《大热帖》、《母子帖》、《昨近帖》、《学书帖》、《得书帖》、《安然帖》、《道意帖》、《鹘等帖》、《知同帖》、《迁转帖》、《宅图帖》、《东旋帖》、《县户帖》、《都下帖》、《彦仁帖》、《裹鲊帖》、《月过半帖》、《行禳帖》、《解甲帖》、《大黄帖》、《类书帖》、《转热帖》、《所论帖》、《大醉帖》、《安石帖》、《别纸帖》、《白石枕帖》、《北军帖》、《卞城帖》、《内镇帖》、《广陵帖》、《羊参军帖》、《摧寇帖》、《讲堂帖》、《寒切帖》、《秋月帖》、《谢生帖》、《谢光禄帖》、《狙暑帖》、《月半帖》、《雪候帖》、《清和帖》、《狼毒帖》、《执手帖》、《飞白帖》、《舍子帖》、《中郎女帖》、《采菊帖》、《黄甘帖》、《耳痛帖》、《袁生帖》、《初月帖》。
草书必宗右军,如儒生之必宗孔子。以上诸帖亦须临摹数过,熟记结构使转之法,斯有功。唐唯孙过庭,元唯赵子昂得其法。赵好临《十七帖》,世多传其真迹,得而观之,乃学王之楷梯也。
怀素:《圣母帖》、《自序》、《千文》、《颠书帖》。
怀素去二王不远,书大轴者当以为法。
唐人:《相对帖》、《安道帖》。
张旭:《长风帖》、《二吴帖》、《镇军帖》、《贺八帖》。
彦修:《捣衣帖》。
书横卷小幅,宜守规矩,必法二王。书悬轴大幅,则尚雄逸,旭、素、彦修雄逸之尤者也。元唯巎子山,本朝唯宋仲衍最得其法,以其从二王规矩中来,而化以旭、素之错综,故能度越诸子。近时张东海之学,缠绕无骨,备死蛇结蚓之态;李西涯之行,怒张无体,创缩头长脚之形,时俗趋之,更成画虎,此古法所以益远也。
篆书 先大后小今先后古
李阳冰书:《琅琊山新凿泉题》。
少温篆本不古,唯此碑秀逸有神,可以启发初学。
周穆王书:“吉日癸巳”。
李斯书:《绎山碑》、《泰山碑》。
篆之有三碑,如至圆不能过规,至方不能逾矩,亦当用钩填影习之功,乃有得力处。宋张有书《伯夷颂》,元周伯琦临张有书《严先生祠堂记》,周伯琦书《虞人箴》,甚得其法,予皆摹而梓之矣。数子之外,可法者少,而赵古则、程南云尤俗恶。近时乃有李西涯、乔白岩诸公出,一扫敝习,追踪古人,其篆法之中兴欤!
此小篆之可法者。元蒋冕所书《千文》,字更小而法备,最可爱玩。
史籀书:《石鼓文》。
此大篆也。周公制礼作乐,命史籀变仓颉古文为大篆。而成王搜于歧阳,群臣作诗颂德,因书之石鼓,其字体本之古文,而结笔下圆,已类今篆,故学今篆之后,即当学此。周伯琦盖知之。
曹喜书:《大风歌》、汉宋贤墓前石兽字。
学古篆先从此始,便用笔铦利有力,乃可进于三代。学此之后,可学薛尚功集钟鼎《千文》。
薛尚功书:《周仲丁壶》、《晋姜鼎》、《张仲簠》、《杞公匜》、《孟姜匜》、《伯姬鼎》、《父乙甗》、《寅簋》、《齐侯钟》。
薛子《款识》博矣,而独著此九种者,以其笔法简易高古,可为法故也。学篆所以先今后古者,欲其先易后难。且先明《说文》之篆,而进之古则不差耳。《说文》之书,如徐锴《解字》,周氏《正讹》,赵氏《本义》皆可观,第互有得失。杨恒《六书统》载古篆极博,亦有一二谬处。予尝著《书海溯原》以折衷之。
八分书 先大后小
唐明皇:《泰山碑铭》。
明皇书本不古,以其可发初学,姑录之。宋虞似良有所书韩愈《颂李愿归盘谷序》在吾鄞袁柳庄家。
汉诏赐功臣家字、《蜀都太守何君阁道碑》、《司隶校尉鲁峻碑》、《北海相景君碑》、《荡阴令张迁碑》、《酸枣令刘熊碑》、《堂邑令费凤碑阴》、《溧阳长校官碑》、《执金吾丞武荣碑》、《武氏石室画像》、《淆阮君神祠碑阴》、《鸿都石经》、《耿氏灯铭》、《注水匜铭》。
篆、分之必由大到小,与学楷书同意。分之小者,《匜铭》极精,其铭犹有篆法,盖篆之初变为分也。所以谓之“分”者,蔡琰曰:“存篆八分,入隶二分。”隶即今之楷书也。自欧阳修误以八分为隶,后人皆踵其讹。杜甫云:“大小二篆生八分。”孙过庭云:“钟繇隶奇。”则唐以前因无以分为隶者。由此观之,分、隶之辨明矣。分书以方劲古拙为尚。元人能此者,虞伯生、熊明来、李申伯、吴主一皆得古法,而龚圣予全用篆笔,有《水匜》之遗意,最为可重。本朝无能分书者,沈度、程南云、金湜辈皆肥浊;而徐兰之杜撰,予固已论之矣。唯近时文仲子始以汉碑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