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书法北大与书法世界

发布人：发布时间：2019-01-02

书法北大与书法世界

——为北大110周年校庆暨蔡元培先生诞辰140周年中外名家书法展而作

王岳川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北大书法所副所长）

大学是大师汇聚之地，是思想和艺术传承之所。

北京大学建校已经110周年了。在一个多世纪中，北大“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的传统和“以天下为己任”的爱国敬业精神，对中国现代思想体系的成型，对中国现代教育体系的诞生，对中国美育塑造整体人格的基本思路的形成，提出了重要的方针。

 二十世纪初，蔡元培先生提出了北大办校的十六字箴言：“囊括大典，网罗众家，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在这个方针下，蔡元培要把北大改造成为一片“精神的圣地”：“大学也者，研究学问之机关”，“大学生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责，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强调学术思想的独创性和思想自由的重要性：“对于学说，仿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无论为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淘汰之运命者，虽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发展。”这些思想影响深远。

蔡元培先生对艺术美育十分重视，不仅在北大讲授美学美育课，还在北大组织“音乐传习所”、“书法研究会”、“画法研究会”、“哲学研究会”、“新闻学研究会”、“雄辩会”等，聘请徐悲鸿、沈尹默、陈师曾、陈半丁等一批著名艺术家到北大授课和指导学生接受传统文化艺术熏陶。其“以美育代宗教”的观点，将美育看作高尚人格的修为方式列入教育方针。在《对于新教育之意见》中提出民主共和国的教育方针应包括：军国民主义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及美感教育五个方面，使得艺术美育与其他四育一道成为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维度。

在书法方面，蔡先生提出了“书法专科”的概念，并在《中国之书画》中专门讨论书法起源与书法演进。他针对全盘西化者“取消汉字”的激进做派，坚持认为“书法不是美术(艺术)”，并为中国书法在文化中的地位和合法性辩护：“我们写字，为应用起见，自然要写行楷，若如江艮庭君的用篆隶写药方，当然不可；若是为人写斗方或屏联，作装饰品，即写篆隶章草，有何不可。”这样，现代艺术在中国出现时书法就进入北大的研究视野，这使得北大成了一所传统思想与现代思想多元并存的大学，一所艺术气氛相当浓厚的大学。其后，涌现了一批在书法创作和理论上都很有建树的人物，如胡适、罗振玉、毛泽东、鲁迅，以及以理论见长的朱光潜、冯友兰、宗白华、邓以蛰等。

北大110周年了，其历代思想者可谓星汉灿烂，传承有序。一代代学者对北大精神的传承，使得我们有可能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中国学术思想创新工作不断推进。今天，弘扬北大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精神，应坚持各家各派各显身手，守正创新，体现大国风范。“君子不器”，意味着创新思想者命定般地不属于任何一个固定的研究领域，也不屈从于任何专业狭小的圈子，而是打通中西古今，透悟人类智慧，创化东方新思维。

北大在蔡元培先生重视书法研究之后的八十年，开始将书法作为现代教育的学科纳入大学体制之内。在2003年11月8日，北京大学成立了书法研究所，第一次开始正式招收硕士、博士和书法研究生班，这对北京大学走向真正的综合性大学、文化的大学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一是在综合性大学中开设中国国粹——书法专业，尤其在中国最高学府北大招收书法研究生，使中国书法长期不能在综合性大学中设置的历史就此终结；二是以此促进当代大学教育重视书法文化，使书法教育从大学的边缘进入当代教育体制中心；三是使书法通过高等学府而具有更广阔的大文化视野，由技近乎道而成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四是将80年前蔡元培先生组建“书法研究会”的美育精神承续起来，在中国文化的世界化进程中，将中国文化中可贵的书法精神加以振兴，并大力向海外输出中国书法文化。

新世纪北大的文、理、艺三位一体的教学格局，将使校园学者和学生成为活生生的、有智商、有情商、而且还有美感商的全面发展的人，这恰与梁启超的“各种美术之中，以写字为最高”、冯友兰的“书法评论的标准，不在于用笔、用墨、布局等技术问题，而在于气韵的雅俗。如果气韵雅，虽然技术方面还有些问题，那是可以救药的。如果气韵俗，即使在技术方面没有问题，也不是好书法，而且这些弊病是不可救药的”同气同道。因此，超越技法之上的文化书法就成为北大书法的人文底蕴。文化书法继承了老北大人文教育传统，强调要回归到书法本身温润的人格内涵、恢宏的意义表达、美妙的诗意呈现、广博的人间关怀。北大书法教育更强调书法的文化内涵，注重创作中内容多些孔老孟庄、经史子集的文化内涵，在恢复传统中有生命力的经典仪式、生活方式和书法感受方式，籍此传播中国文化的审美编码，从而实现书法对人的塑灵性。

《大学》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北大广博的思想文化资源注入当代书法艺术领域，对当代书法的发展有不可忽略的意义。我坚信，人类必将因东方书法通过大学国际性的交流传播，而深切认识到生态艺术精神的重要性，并在尊重东方书法的基点上，形成新世纪东西方文化艺术平等对话的可持续发展机制。中西书法文化的对话将使不断世界化的书法交流有新的推进，并使得东西方艺术家充满善意的文化对视并对彼此的文化有新的理解。相信通过这一世界范围内的书法文化理论和实践交流，会使书法文化精神有新的提升，进而推动东方书法文化世界化的进程。

为了庆祝北京大学110年校庆和蔡元培先生140周年诞辰，蔡元培研究会与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共同策划主办“五四”校庆期间在北大图书馆展出的“中外名家书法展”，并向国内外著名书法家发出书法展征稿邀请。原本计划展出和出版140幅作品（取蔡先生140周年诞辰之数），但收到作品却有168幅之多。对书法界同仁的热烈回应和海内外书法名家的鼎力支持，我们致以深深的谢意！

这次海内外名家书法展，以兼容并包、思想自由、流派互动、守正创新为宗旨，力求通过“书法北大”微薄之力形成“书法中国”的大国声音，并能够在国际文化对话中传递出“书法世界”的和平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