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胜勋 | “艺术，是欧洲的一项发明，只有200年的历史”

发布人：发布时间：2024-04-14

　　“艺术，是欧洲的一项发明，只有200年的历史”  

　　文/时胜勋

　　"The modern system of art is not an essence or a fate but something we have made. Art as we have generally understood it is a European invention barely two hundred years old."

　　“现代艺术系统并不是本质或者命定如此，而是我们制造的东西。我们如今通常所理解的艺术，是欧洲的一项发明，只有200年的历史。”

　　——Larry Shiner，The Invention of Art：A Cultural History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1，p.3.

　　Shiner提到这个现代艺术不是别的，就是美术（fine art）。从手工艺到美术，再到Shiner在书中讨论的第三艺术系统，艺术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对思想而言，永远的历史化，才能敞开新的可能，艺术也是如此。

　　Shiner在本书中还明确提到，“中国艺术”也是西方的一个发明，因为至少在19世纪之前，中国从来没有将绘画、雕塑、陶瓷、书法、音乐等等，视为某种有共同内涵的东西，并称之为“fine art”。只要看下编撰于18世纪的《四库全书》就知道了。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艺术是在子部的，且只列了书、画、琴谱、篆刻、杂技五种。虽然汉字为“艺术”，但观念与注重天才、想象、灵感的fine art完全不同。

　　在中国，这个艺术仍然偏重于技术层面，这并不意味着它不重要，而是相对于道而言的。而像雅乐是被放置在经部（乐类）的，是“感神人而通天地”，而且明确说和艺术不同（“不与艺术同科”）。同理，《诗经》也是放在经部（《诗》类）的。因此，不能说中国文学、艺术是低下的，是小儿科、小道，至少从乐、诗可以知道，中国文艺具有崇高的地位，是文化大道，属于经部（经学），并且是技进乎道，体用不二，道器（艺）合一。即便到了19世纪后期刘熙载的《艺概》（1873），开篇就说“艺者，道之形也”，艺是道的外化，是离不开道的，而其所论之艺包括了文、诗、赋、词曲、书、经义，在类型上仍然与今日艺术不类。

　　然而，这种情况只过了不到50年，就发生了逆转，美术一词已经大行其道，这是现代性的丰功伟绩，但也将东方最伟大的遗产抛至一旁。然而，与此相反，百年来的西方艺术观念却是纯艺术、美艺术日益衰微、终结，破除本质主义与二元对立，不断走向生活，走向大众，呈现了新的可能。1917年，正值新文化运动，而杜尚却发起了对僵化艺术体制的批判，出现了《泉》。问题并不在于把《泉》视为艺术（后来的艺术史家也多是如此），而是向纯艺术的固步自封、高高在上发起挑战。这种不断挑战才激发了艺术的新的可能。当然，西方的路径未必就是我们的方向，对此还需要细致的批评和分析。

　　今天，我们对艺术的理解也应该更宽容、辩证、灵活、多元，不再将艺术本质主义化，视为高高在上，与生活无关，与人生无关，与文化无关，片面落入技术、形式、符号，而遗忘了艺术的丰富深邃鲜活的生命世界。因此，走出纯艺术，走向更加广阔的人文天地，这样才能解放艺术，迎来艺术的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