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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志刚守正创新的书画境界

发布人:发布时间:2019-01-05

王岳川

 

结识覃志刚先生快十年了。记得2006年我们一起到英国从事将近半个月的文化访问。我们在大英博物馆流连忘返,在英国与各个艺术门类的专家艺术家座谈,探讨当代艺术文化现状和未来发展。还飞到非洲肯尼亚和坦桑尼亚访问,考察非洲艺术发展的轨迹。这次横跨欧非洲的近一个月文化艺术考察使我认识到,志刚不仅仅是一位颇有胸襟眼光的文化领导,而且是一位具有独特艺术眼光和洞察能力的艺术家。

其后,我们多次交流书法与文化的关系。请志刚到北大书法所给研究生们讲新世纪中国书法的基本美学形态,多次邀请出席在北大举办的中外书法大展并致辞。志刚先生宽博的胸怀和平易近人的作风受到北大学子的好评,被聘为北大客座教授。

这两年,覃志刚先生不仅在中国文联领导岗位上做得风生水起、好评如潮,而且,还在海峡两岸举办过多次大型书画个展,成为推动中国书画走出去的重要领衔人物。可以说,覃志刚先生已经形成了一种正大气象的“覃志刚书画现象”,对这一重要的美学现象值得学术界研究。

 

  回归经典:转益多师追求“雅书法”之境

 

志刚五岁习字,初学柳公权、赵孟頫,临帖多家相当勤奋。其后,转益多师是我师,专攻行草,于羲献、王铎用力尤深,中年以后习怀素、林散之等,书格渐高。

多年前观志刚的书法,中规中矩,颇有传统功力。近几年来,其书艺突飞猛进。其实他对书法审美的认识有一个逐渐深化的认识过程。李贽在《焚书·读史·诗画》中记载:“吴道子始见张僧繇画,曰:‘浪得名耳’。已而坐卧其下,三日不能去。庚翼初不服逸少,有家鸡野骛之论,后乃以为伯英之再生。”可见书法审美的深化是由耳目感官愉悦向心灵的精神沉醉的拓进过程。是一种把握人生境界,渗透自然之气,讲求灵向内修的流动过程。志刚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眼光,执着地在书法高峰上锲而不舍地攀登。

时下有些人乐于玩笔墨,但覃志刚先生反对玩笔墨,而是在用心灵传承、寻求、提升一种时代艺术的大美!西方虚无主义浸渍了后现代艺术,出现了一些以丑恶、肮脏、恶心来展示人性恶的极端方式,使得审美离人们越来越远。但这种所谓“创新”不能正面地传给他人,只是传给他人恶心和精神压力,这也许是中国一批艺术家在挪用西方后现代艺术过程中失范、失当的结果。可以说,当流星般的“娱乐至死”的艺术不能给人以生命的启迪和灵魂的唤醒,只以大众文化包装过的软语柔甜的耳畔丝语,去征服漠视深度、玩味平面的观众,则无异是艺术之悲。面对时代中一些书法的贫血症,覃志刚强调书法正能量,在形式主义中把握书法的人文关怀,以此减弱书坛的不正风气。从他多次在中国书协的讲话中,可以看出,志刚先生心中的大境界是——大雅书法!

覃志刚先生是一个具有历史感和使命感的艺术家。他注意到,中国书法发展史是人性不断觉醒、生命不断高扬的历史。人通过审美和书艺实践,在发展着的社会关系中不断扬弃自身的历史形态而完善自身。那种一味反传统、否定历史的态度,是对传统和历史的解释学结构缺乏了解的结果。同样,那种一味固守传统,不容任何文化转型和书法艺术范式转换的固执,也是对世界性文化语境缺乏了解的结果。在覃志刚看来,人们创作和欣赏书法,并非只是怀古之幽思,而是以这种直指心性的艺术,把人还原成历史、传统、文化的倾听者和追问者,使人们沉潜到文化的深层去对话去问答去释疑。历史上每一卷书法珍品都是一个人性的深度,都向我们叙述那个世界的故事并使我们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

覃志刚认为,“中国字和中国哲学相连,讲阴阳平衡,一幅作品里体现的就是各种矛盾的对立统一关系。字的快慢实际上是调整笔锋,字的功夫在提按上来表现。书法用笔中锋最有力。中锋是基础,中锋掌握好就可以千变万化;一个中锋用笔比花十分的侧峰用笔都有力;中锋用笔可以如锥划沙、力透纸背。写毛笔字一味用偏锋就是求了末、废了本”。可以说,书法是象性的画,也是流动的诗。中国书法艺术是和谐文化,求同而不同。覃志刚要求自己,要做书法名人,不做名人书法。于是,近年来,他在临帖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夜以继日地临摹王羲之、米芾、王铎、林散之字帖。他一边临一边潜心揣摩,对经典的敬重和吸纳使得他的创作迈向气象天成、独具魅力的境界。他的书法结字取法二王,字法充满变化,线条虚实相生,墨法将浓还枯,带燥方润。并且吸收了林散之的风貌,使得通篇气息连贯,流畅自然,古雅之中见气势,流美之中寓遒劲。覃志刚先生说:“总结多年经验,深感学习书法要追根溯源,从二王入手。二王书法重韵,力量内含,温润蕴藉,一团和气,而不是飞扬跋扈,剑拔弩张,它符合中国的文化传统、审美精神”。

观《覃志刚书毛泽东诗词作品选》,我注意到他的君子自道:“创作时多以毛泽东诗词作为书写内容。毛泽东的诗词襟抱高远,气度恢宏,若风云奔涌,若沧海横流,纵横捭阖,气象万千,最适合以行草或大草来表现。因此,我在创作时,深感行笔运势之间,胸臆尽抒,快意酣畅,偶觉书成时可表现毛泽东诗词意象之万一,便快慰无比。临习名家法帖既久,多取各家之长为已所用。而在当代书法名家中,最喜毛泽东的草书,其书作一脱前人窠臼,了无羁绊,开张飘逸,大气磅礴,与其诗词相得益彰。读其诗词,习其书法,但觉涤尘荡气,块垒尽消,确是人生一大快事!”这里面有几点值得注意:将沧海横流的人格高迈大气与快意酣畅草书互相激荡,写出内容与形式合一的大气磅礴的作品。覃志刚书法美学观可以说是“大雅书法”!

总体上看,覃志刚先生的书法从二王中获得精神气质,从颜筋柳骨中获得大气磅礴,从米芾王铎中找到意态风神,最终佐以林散之书法形态,而自成面目。我们可以注意覃志刚的这段话:“林散之书法既有南方的奇峻,又有北方之雄浑,有张力,重骨感,疏朗俊秀,干湿浓淡,墨色变化大”。从中可以看到从古到今的书法经典对覃志刚的影响。

 

  胸中丘壑:呈现千岩竞秀的大山水画

 

覃志刚先生的国画大山水前不久在国家画院展出,轰动一时。我站在画前静静地观看,相当震撼。一般人写好书法就很不错了,但是观志刚的大山水画,完全是一派专业画家气象。

2007年新年,志刚送给我他自己出的第一本小台历。我看了上面的山水画,还真有宋人的笔墨韵味。邀请志刚到我家中细谈,在对话中深究下去,才知道志刚醉心于国画研作,曾精研石涛、八大山人、青藤。以书法笔意入山水,以西画、摄影手法造意境,点画洇染,力求自成境界。不仅师古人而且观今人,与当代著名书画家交往甚深,诸如启功、刘炳森、沈鹏、欧阳中石、范曾、韩美林、王迎春、杨力舟、尉天池、张海、刘大为、冯远、王明明等相互切磋,获益良多。这种谦虚作风和好学勤奋使其笔力越加强健,构图舒朗俊爽,笔墨纵横之间,无不涉笔成趣

我观志刚的大山水画,体悟到他的内心世界的丰满性。近半个世纪的绘画爱好,终于在近十年的顿悟中,转为“畅神”、“物化”境界,这是超越世俗耳目感发之乐的“听之以气”,以求得宇宙本源而来的人生根源之乐。这是艺术地成就人生和艺术地成就作品的“游乎天地之一气”的与道合一,是审美体验的最高层次。苏东坡在《书晁补之所藏文与可画竹》中曾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庄周世无有,谁知此凝神。”这说明了艺术家在创作之中,进入虚静凝神之致,身心俱遗,物我两忘,达到主客体完全融一的境界。这种艺术创造兴会中的物化境界,就是庄子所说的“物化”境界。

站在覃志刚大山水画面前,一种生命气息扑面而来,他写的是胸中之逸气。中国画背景空白,空白就是大气,就是宇宙。正是画中的空白,打破了画幅边界,起着把画中之气引向画外,把画外之气引向画内的作用,使宇宙之气与画之元气融合为一。这空、白、虚、无,就正是中国艺术意境深远、境界阔大的奥秘所在。我能够感觉到志刚站在长宽数米的大画前挥毫泼墨,一定胸罗宇宙,思接千古,感物起兴,使自然山水浑然之气与自己全部精神品格、全身心之气进行化合,才能在一线一笔的皴擦中,展现生命之元气运动的轨迹。尤其是书画,更是强调身心一致,凝神静气,气沉丹田,以气运笔。“下笔千钧之力”其实非全身之力,而乃全身之气凝到毫巅,这是一种力能扛鼎的控制力。

清代画家石涛在《画语录·山川章》曾说过一段很有见解的话:“山水之大,广土千里,结云万里,罗峰列嶂,以一管窥之,即飞仙恐不能周旋也。以一画测之,即可参天地之化育也。……山川使予代山川之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覃志刚先生遍访名山大川,参酌造化,体察天际,峨眉月、黄山松、巫峡云、庐山瀑……搜遍奇峰打草稿,尽扰烟云人笔端。他认为,艺术不是单纯描绘客观山川,也不是单纯表现主观的情思,而是面对拔地而起气势深莽的山川丘壑,激荡情思,“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在感情体验中,把自然丘壑变成画家胸中丘壑,然后再用完美的形式将这胸中丘壑表现出来,成为画上丘壑。这能“贯山川之形神”的“画上丘壑”与“自然丘壑”相比,是“不似之似”,这“不似之似”就是画家在对“自然丘壑”审美体验中,以自身的审美情趣、审美理想与自然山川的审美物性融合为一,而“终归之于大涤”。画家从对象的耸然而立,苍苍茫茫,气势雄浑上感到一种震动心魄的力量,而眼中丘壑与画家胸中“凛然”之气相激相荡,千岩竞秀的气象,灵趣飞动的意志,冲虚简静的精神是与画家自己的虚灵简远的精神气质同构,于是,笔下诞生出“胸中丘壑”这一大山水画意象。

 

  守正创新:致力于中国书画走向世界

 

当代中国文化受西方后现代影响很大,在人日益焦虑不安的生活中,后现代式的语言污染日益侵入生存领域,无聊的烦语,圆滑的文字,漫不经心的国骂,充斥世界的广告语言,已经使文化丧失了清新自然的本来面目。如何重新回到精神重构的新理性,进入意义世界寻觅向书画文化本源靠拢的可能性?面对这些问题,覃志刚先生认为:“由于当今世界大变革大调整,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科技革命加速推进,世界变成了地球村。今后国家利益冲突、维护上可能更多体现在文化上。中国文化世代相传,绵延五千年,可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真正了解中国必须了解中国的文化。西方讲文明的冲突,我们讲文明的和谐。现在世界迫切需要了解中国,

新世纪,在中国文化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西化浪潮之后,应该重新检讨中国文化的价值取向维度,从全盘西化的文化盲视中走出,重新走近经典的文化高度和精神厚度。但仅仅走近经典是不够的,要使中国文化成为中国的话语形象,必须发掘中国文化精神的本源,重申中国文化守正创新和不断世界化的新战略。在这个意义上,覃志刚强调:“改革开放之后,我国经济迅猛发展,国力增强,令外国人羡慕,但是由于前些年法制不够健全以及市场经济对传统道德的冲击,一些社会成员文明礼仪及道德水平下降,加上别有用心人的恶意歪曲等,这些都极大地损害了中国的国际形象。其实,真正了解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文化是一个国家的身份特征。当外国人真正了解了我们五千年的文明底蕴和当代中国精神风貌后,中国形象和价值就不一样了。今天看来,中国书画家做的远远不够,从中国书画走向世界来看,我们的历史责任感还要加强”。诚哉斯言!

一些人热衷于书法创新山水画创新,由于丧失了本土文化的底蕴,从西方抄袭一些食洋不化的后现代后殖民的东西,严重地将中国书法正脉屏蔽了。实际上,创新不是随意而为,而是在走近经典中不断创意经典——创造出自己的经典。创新是生命精神喷发状态,而原创力是文化生产力,可以表征大国文化形象。新世纪中国文化应在当代书画流派众多的话语角逐中, 超越西化跟潮的流派横向移植, 超越五四情结的现代性诉求, 超越技法结构层面的艺术话语, 坚持以精神为心性的文化本源。

覃志刚先生的“雅书法”和“大山水画”具有重要的新世纪意义:其一,写书法要雅。雅是一个人不断修为后的精神高度展现,体现在书法绘画中就是一种超越自我的普遍性人文关怀。雅反对化神奇为腐朽,而是化腐朽为神奇。正如清代刘熙载所说:“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欣赏志刚的书法确乎如其人一般坦荡伟岸,观志刚的大山水画确乎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可以使“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 “能使人快者掀髯、愤者扼腕、悲者掩泣、羡者色飞”!((明)绿天馆主人著《古今小说序》)其二,致力于恢复中国书法和山水画经典的应有的文化地位,使书法回归精神生态的清新典雅之美,让山水画具有诗一般的多义隐喻性和意义张力结构。覃志刚通过对现实的深切洞察而沉入深广之思,以诗意山水画打破平庸程式化的日常山水画模式,将人带入存在的山水澄明之境。其三“君子不器”,真正有思想高度和远大梦想的人不能用任何固定的模式和专业来约束他。覃志刚横跨多个领域并力求止于至善,不断奖掖后进推出新人。他那种温润如玉的话语作风令人如沐春风。他是一位有人格魅力的领导,这魅力在于明心见性和艺术自信审美自觉。他以其对书画艺术挚爱赢得生命的金色秋天,进而成为团结众多艺术家的文化向心力,获得艺术家们敬重的人格魅力;其四,覃志刚“大山水”和“雅书法”的美学意义在于:提升中国的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提升中国书法界“守正创新”之正气。中国在加强经济振兴和生活富裕的同时,文化建设同样关键。中国文化几千年来历经冲击而不崩溃,仍然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原因就在于中华文化的根本精神就是吐纳吸放,自我创新,能容纳并且融合古今中外各种优秀文化。正如覃志刚先生所说:“书画是中国文化的精粹,它对人性格的陶冶、情趣的培养、理想的追求影响很大。中国书画传神写意,具有精妙独到的艺术魅力,今后在世界上影响将越来越大、地位也将越来越高”。

我想说,人生十年一境,境境不同。覃志刚先生的书画境界的高度来自于他人生体验的深度,他为人低调、包容、厚重,而他的书画无保留地袒露出心灵中每一纹波澜,每一阵颤栗,每一份虔敬。艺术关乎人生,焉能不动情?只有艺术体验,才永远使我们不断摆脱虚伪和成见,带着泪和笑去感受生命和思考人生。

愿志刚先生书画境界不断提升而登高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