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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石碑上的经书——多种石经

发布人:发布时间:2022-10-01



 

刻在石碑上的经书——石经

 

 

一、石经的起源    

什么叫石经?石经就是刻在石碑上的经书,是政府通过国家最高学府——太学,向全国刊布的法定经文。历代石经都建立在太学里,可以看作我国古代由政府组织出版的“石版”法定教材。

在印刷术发明以前,书籍的流传全靠手抄。最早是抄在竹简或木简上,叫简册,讲究一点儿的,抄在缣帛上,叫帛书。造纸术发明之后,因为纸张更为轻便,抄书就逐渐改用纸张了。由于辗转传抄,难免会抄错,不但错字、漏字、串行、脱句难以避免,就是整章整段地颠倒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读书人所用的经文,往往文字不一。而汉代国家考试,只能以政府官定的经文为准,所以往往发生文字的争端。为此,不仅博士之间互相攻讦[jie劫],甚至还发生过贿赂主管政府藏书的官员,企图偷改经文以符合个人私本的丑闻。

本来,到东汉后期,太学的学风已经日益败坏。据《后汉书·儒林传》记载,东汉安帝时代的太学里:

博士倚席不讲,朋徒相视怠散。学舍颓敝,鞠为园蔬(全成了菜园)。牧儿荛竖(放牧的人和打柴的人。荛:rao饶,柴火),至于薪刈(打柴)其下。

到东汉顺帝时代,虽然修复了许多校舍,但学风还是每下愈况:

章句(经文的解说)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后遂至忿争,更相言告(互相说对方坏话)。亦有私行金货定兰台(宫廷图书馆)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

这里说的,就是向主管官员行贿,私定经文的事。于是,到了东汉灵帝熹平四年,“乃诏诸儒正定五经,刊于石碑”,“树之学门,使天下咸取正焉”。就是说,灵帝下决心把标准的经文刻在石碑上,立在太学里,作为国家法定教材向全国公布,意在统一全国的经文,以杜绝私弊。所以石经一刊布,马上受到读书人的欢迎。据《后汉书·蔡邕传》说:

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辆),填塞街陌(街道)。

从东汉末年到清朝初年千余年间,从中央到地方,曾经刻过许多石经。但是由政府正式在太学里颁定,并且有实物可考的,主要有以下七部。它们是:

汉石经 通称“熹平石经”。东汉灵帝熹平四年始刻,灵帝光和六年完成。

魏石经 通称“正始石经”。三国魏废帝(齐王曹芳)正始二年立。

唐石经 通称“开成石经”。唐文宗大和七年始刻,文宗开成二年完成。

蜀石经 通称“广政石经”。五代十国时蜀后主(孟昶[chang敞])广政元年始刻,宋徽宗宣和六年完成。

北宋石经 通称“嘉祐石经”。宋仁宗庆历元年始刻,仁宗嘉祐六年完成。

南宋石经 通称“绍兴御书石经”,南宋高宗绍兴五年始刻,孝宗淳熙四年完成。

清石经 通称“乾隆石经”。清高宗乾隆五十六年始刻,乾隆五十九年完成。

这七部规模最大的石经,到今天只有两部还完整地保存着。一部是唐石经,现存西安碑林博物馆。一部是清石经,现存北京国子监。其余的,由于战乱及其他人为的破坏,像南宋石经,只剩一部分碑石在杭州,而汉、魏、蜀、北宋这四部石经只能看到少数出土的残石了。

关于这七部石经,近人张国淦《历代石经考》、刘起釪《尚书源流及传本考》中的《尚书与历代石经》一章有系统的记述。

 

二、汉石经和魏石经

这两部石经时代相去不远,都是建立在洛阳的太学里,而且两者还有些联系,它们的命运也差不多,所以放在一起介绍。

汉石经 通称“熹平石经”,是东汉灵帝时刊立的。从灵帝熹平四年(公元175年)始刻,到灵帝光和六年(公元183年)完成,历时九年。

这部石经是东汉学者、书法家蔡邕(字伯喈)倡议建立的,并亲手参与经文的书写。这是中国有石经之始。《后汉书·蔡邕传》说:

邕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乃与五官中郎将堂谿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mi密]磾[di低]、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飏等奏求订正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用朱笔书写)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晚儒后学咸取正焉。

但是从出土的汉石经残石上看,当时书写碑文的人不只是蔡邕一个,还有马日磾等多人。此外还有许多其他执事人员。难得的是还发现了一个刻工的名字,他叫陈兴。

根据《隋书·经籍志》所载石经目录,汉石经刻了七部经书。它们是:《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经文)、《公羊传》,此外还有《论语》。《论语》在汉朝虽未列入经书,但它是重要的儒学教材,所以也一起刻碑。

东汉推重今文学,所以石经全刻今文经。今文各经,又因学派不同而各有文本。汉石经就把立于学官的各家,以一家为底本刻石,把其他各家不同的文字标示在后。比如《诗》有齐、鲁、韩三家,汉石经以鲁诗为底本,后边有齐、韩两家诗的异字。

汉石经全部用隶书(也就是今文)书写,碑石正反两面刻字,共46块。石经立在洛阳城南开阳门外太学讲堂东侧的瓦屋里,并且有专人看守。

这部石经在三国时已有残缺。中间经过从西晋末到隋末的战乱、迁移、破坏,到唐朝初年已经毁坏殆尽,但从唐至今,屡有残石出土。据统计,至今共得9000余字。

历代石经,在刊刻的当时并没有特定的名称。汉石经因为是熹平年间始刻的,所以后人习惯上称“熹平石经”,以别于其他朝代所刻的石经。此外还有称“一字石经”或“一体石经”或“今字石经”的。那是因为汉石经只用隶书(今字)一种字体书写,以别于魏石经,因为魏石经是用古文、篆、隶三种字体书写的。

魏石经 通称“正始石经”。是三国时魏废帝(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公元240—248年)刊立的。《晋书·卫恒传》说:“至魏正始中,立三字石经。”但究竟是哪一年立的,史无明文。到1957年6月,在西安出土的魏石经残石上(魏石经在隋代曾迁长安)有“正始二年”字样,才知道这部石经立于正始二年(公元241年)。魏石经也立在洛阳的太学,不过是在讲堂的西侧,汉石经对面,共35块碑石。

魏时,古文经学兴盛,所以就在汉代今文石经之外,另立古文石经。据《隋书·经籍志》所载石经目录,魏石经有《尚书》和《春秋》两经。但据宋人洪适著《隶续》所录魏石经遗字,除上述二经外,还有桓公七年传九字,桓公十七年传26字。可知还有《左传》。不过据王国维考证,《左传》只刻到庄公中叶止(《魏石经考》)。

因为所立为古文经,所以经文的字用古文、篆、隶三种字体书写,以资比较。因此后代称为“三体石经”或“三字石经”。书写经文的人有不同的说法,不能肯定,只是所谓“古文”,就文字来说,未必就是先秦文字的原貌。

魏石经的古文《尚书》底本,用的郑玄注本而参以马融、王肃之说。就经文来说,这是汉代发现的真古文《尚书》,而不是东晋以后的伪本。可惜这部珍贵的历史文献,虽然刻在了石碑上,还是没能保存下来!

魏石经曾经几次迁移,再加上人为的破坏,到唐初也是十不存一了。宋代曾出土过一批残碑。后来到清代光绪末年,在洛阳又有残石出土,其中有《尚书》、《春秋》。到近代,1922年和1923年在洛阳,1945年和1957年在西安,又有所发现。总计历次出土石经,共残存经文3000余字。

 

三、唐石经和蜀石经

这两部石经时代相距不远,而且底本有继承关系,所以放在一起介绍。

唐石经 通称“开成石经”。唐文宗大和七年(公元833年)始刻,文宗开成二年(公元837年)完成。这部石经是郑覃向文宗建议刊立的。《旧唐书·郑覃传》说:

(文宗大和四年四月)拜工部侍郎。覃长于经学,稽古守正,帝尤重之。覃从容奏曰:“经籍讹谬,博士相沿,难为改正。请召宿儒奥学,校定六籍,准后汉故事,勒石于太学,永代作则,以正其阙。”从之。

唐石经共刻《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氏传》、《公羊传》、《穀梁传》这九种“大经”(也有称“九经”的),再加《孝经》、《论语》、《尔雅》这三种“小经”,共12种经书(也有称“十二经”的)。此外还附刻了张参的《五经文字》和唐玄度的《九经字样》,以为应试者的文字规范。

石经建立在长安的太学里,共227块碑石,书丹的人有艾居晦、陈玠等,字体除诸经标题用隶书外,经文一律用楷书。至今完整地保存在西安碑林博物馆里。

唐石经也有称“雍石经”的,“雍”指雍州,是古代“九州”之一,包括今天陕西、甘肃一带。长安在古雍州范围之内,故称。

但是西安的唐石经到了清代又先后多出《孟子》七篇和《大学》、《中庸》两篇来。那是清朝人为了凑足“十三经”和“四书”之数而外加的,并非唐石经原物。其实,《孟子》在唐时尚未列入经书,唐代也没有“十三经”与“四书”之说。而《大学》、《中庸》两篇,《礼记》中已刻,完全是重复。所以清人补经根本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对此,前人已有批评。清人王昶《金石萃编》说:

十二经无《孟子》者,唐时《孟子》之书,侪于诸子,不得列于大小经之数。故陆德明《经典释文》有老庄而遗《孟子》。此刻亦其例耳。本朝贾汉复巡抚陕西时补刻《孟子》七篇。文字疏庸,固不待辨,且以厕入唐十二经,亦未考当时之制矣。

蜀石经 通称“广政石经”。五代十国时蜀后主(孟昶)广政元年(公元938年)始刻,到宋代统一之后,在宋徽宗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才最后完成,前后历时186年。石经立在成都学宫。所以后人有称“成都石经”或“益都石经”的,也有称“孟蜀石经”或“后蜀石经”的。

蜀石经是蜀宰相毋昭裔主持刊刻的。《十国春秋》记载此事说:

毋昭裔,河中龙门人,后主时拜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性好藏书,酷嗜古文,精经术。尝案雍都旧本九经,命张德昭等书之,刻石于成都学宫。

这里所说“雍都旧本”,指的就是唐石经。换句话说,蜀石经是根据唐石经刊刻的。不过和唐石经并不全同。最大的区别是唐石经只刻经文,蜀石经兼刻注解。因此,大体上可以说蜀石经是唐石经的增注本。书丹者有张德昭、杨均、孙逢吉等多人。

蜀石经在宋统一之前刻了《论语》、《尔雅》、《孝经》和《周易》、《毛诗》、《尚书》、《周礼》、《仪礼》、《礼记》,还有《春秋左氏传》的前17卷。入宋以后,到宋仁宗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春秋左氏传》30卷刻完,并刊刻了《公羊》、《穀梁》二传。到徽宗时代,《孟子》已升为经,于是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四川地方官员又在蜀石经里补刻了《孟子》,次年刻成,遂比唐12经又多一经。碑石有千余块。其实,宋人仿北宋“嘉祐石经”给蜀石经补刻《孟子》也是蛇足之举,正如清人给唐石经补刻《孟子》一样,同样是“亦未考当时之制矣”!

蜀石经在南宋时还基本完好,它被毁于元初蒙古军队入川之乱。1941年成都拆南城时,曾出土蜀石经残碑两块,一为《尚书》,一为《毛诗》,现均存成都四川省博物馆。

四、北宋石经和南宋石经

这两部石经时代相近,而且都没有唐、蜀两石经那样齐全。北宋九经,南宋七经,都不是12经或13经。

北宋石经 通称“嘉祐石经”。宋仁宗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始刻,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完成,历时20年。北宋刻石经时,蜀石经尚未刻完原计划中的经文,宋人也尚未补刻《孟子》。宋仁宗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蜀石经刻完《春秋》三传,12年之后宋石经才刻完。

宋代正式升《孟子》于经书,所以北宋石经刻《周易》、《毛诗》、《尚书》、《周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孟子》九种经书(宋人称“九经”),立在开封国子监。因此,北宋石经又称“汴学石经”或“开封府石经”。

书丹者有杨南仲、赵克继、张次立等。书体为篆、隶两体,所以也有称“二体石经”或“二字石经”的。

这部石经在宋中叶的战乱中已残,到元末尽毁。近代曾有《周易》、《尚书》、《周礼》、《礼记》、《孝经》的少量残石出土。

南宋石经 通称“绍兴御书石经”,也称“宋高宗御书石经”。始刻于南宋高宗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至宋孝宗淳熙四年(公元1177年)完成。立于临安(今杭州)太学,所以也称“临安石经”或“宋太学御书石经”。孝宗淳熙四年特地建石经阁,阁下置石经,阁上藏拓本,阁名“光尧”,所以南宋石经也称“光尧石经”。

这部石经初刻《周易》、《毛诗》、《尚书》、《春秋左氏传》、《论语》、《孟子》六种,后来又增刻《礼记》中的《大学》、《中庸》、《学记》、《儒行》、《经解》这五篇文章,总共七种经书。南宋石经大多是宋高宗的手笔,间或有少数是宪圣皇后吴氏的墨迹。

据记载,南宋高宗喜欢写字。他经常写经送给大臣,据宋人王应麟《玉海》记述,高宗曾对大臣们说:“学写字不如便写经书。不惟可以写字,又得经书不忘。”又据宋人叶绍翁《四朝闻见录》说:

高宗御书六经,尝以赐国子监及石本于州庠。上亲御翰墨,稍倦,即命宪圣皇后续书,至今莫能辨。

南宋石经字体,《易》、《诗》、《书》、《左传》和《礼记》中五篇文章为楷书,《论语》、《孟子》为行书。

碑石数目未详。宋亡以后多有残毁。至今杭州西湖书院尚存80余碑。

 

五、清石经

清石经通称“乾隆石经”。始刻于清高宗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至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完成,历时三年。碑石立在北京国子监。据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上谕:

自汉、唐、宋以来,皆有石经之刻……但历年久远,率多残缺。 即间有片石流传,如开成、绍兴年间所刊,今尚存贮西安、杭州等府学者,亦均非全经完本。我朝文治光昌,崇儒重道。朕临御五十余年,稽古表章,孜孜不卷……而十三经或有武英殿刊本,未勒石经。 因思从前蒋衡所进手书石十三经,曾命内廷翰林详核舛误。藏弆〔ju举,收藏〕懋勤殿有年,允宜刊之石版,列于太学,用垂永久……以副朕尊经右文至意。

乾隆石经所刊经书有:《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氏传》、《公羊传》、《穀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共13部,碑石189块。经文为江南士子蒋衡所书,字体为楷书。乾隆御制《石经序》说:

盖此经为蒋衡手书,献于乾隆庚申(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者。其间不无舛,爰命内翰详核,以束之懋勤殿之高阁,至今五十有余年,亦既忘之矣。昨岁命续集《石渠宝笈》之书,司事者以此经请。乃憬然而悟曰:有是哉?是岂可与寻常墨迹相提并论,以为几暇遣玩之具哉!是宜刊之石版,列于辟雍,以为千秋万世崇文重道之规……乃今刻诸石,列诸辟雍,应时举事,以继往圣,开来世,为承学之标准,岂非厚幸也欤!蒋衡一生苦学之功,亦因是酬矣!

蒋衡是江苏人,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写完13经进呈,授国子监学正衔,乾隆八年(公元1743年)去世,享年72岁。死后50年,石经刊成。清史有传。

刊乾隆石经时,高宗指定的执事大臣有总裁和珅、王杰,副总裁董浩、刘镛、彭元瑞。实际操办石经事务并负责校订经文的是彭元瑞。他曾参以唐石经等经文校刊,写成《石经考文提要》,因急于竣工,未及照改。后来清仁宗嘉庆八年(公元1803年)曾加以磨改。现在完整地保存在北京国子监。

 

六、七朝之外的石经

除了前述七个朝代的石经之外,还有以下几种已刻或未刻的石经见于记载。作为有关石经的知识,也需要介绍一下。

晋代 据《晋书·裴頠〔wei伪〕传》(《裴秀传》附)说:

頠字逸民,弘雅有远识,博学稽古,自少知名……惠帝即位,转国子祭酒,兼右军将军……累·迁侍中。 时天下暂宁,奏修国学,刻石写经。

虽然《晋书》有这样的话,但关于“刻石”、“写经”,未见具体的记载,而且历史上从未发现过任何出土的碑石或残字。所以前人怀疑可能当时裴有刻经的建议,但没能实现。

北魏 北魏曾刊立过石经,不过没多久就彻底废毁了。据《南齐书·魏虏传》说:

佛狸(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截平城(今山西大同)西为宫城,……城西南去白登山七里,于山边别立父祖庙……城西三里刻石写经及其《国记》。于邺取石虎(十六国中后赵主)文石屋基六十枚,皆长丈余以听用。

从这个记载看,北魏确实搞过石经,至少已经着手动工了。但是为什么也竟无一字存世呢?下边的记载透露出的一些消息,可以帮助我们作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

北魏太武帝有一个很倚重的大臣,也是一个学者,叫崔浩。他曾受命注解过经书。《北史·崔浩传》(《崔宏传》附)说:

浩又上《五寅元历》,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明元帝拓跋嗣永兴元年,公元409年),敕臣解《急救章》、《孝经》、《论语》、《诗》、《尚书》、《春秋》、《礼记》、《周易》,三年成讫。

但后来崔浩被杀了,原因是为写国史不慎而得罪了皇帝。《崔浩传》有以下的记述:

神麚〔jia 加,公鹿〕二年(北魏太武帝年号,公元429年),诏集诸文人摭[zhi直,摘取]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dang党〕、邓颖、晁继、范亨、黄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著作令史太原闵堪、赵郡郄[qie切]标素谄事浩,乃请立石铭,载《国书》,以彰直笔,并勒浩所注五经,浩赞成之,景穆(拓跋焘长子拓跋晃,五岁立为太子,好经史,死后谥“景穆太子”)善焉。遂营于天郊东三里,方百步(《魏书·崔浩传》作“方百三十步”),用功三百万乃讫。浩《国书》,事备而不典(事迹详备,但不好听),而石铭显在衢路,北人咸悉忿毒,相与构浩于帝(石碑立在大路上,鲜卑人都很恼火,一起向皇帝说崔浩的坏话)。 帝大怒,使有司案浩,取秘书郎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浩服受赇〔qiu求,受贿〕。真君(太武帝年号“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六月,诛浩。清河崔氏无远近,及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其秘书郎史以下尽死。

《魏书·崔浩传》记述略同。据此推断,北魏确乎和《国书》一起刊立过崔浩注的经书。但是崔浩因《国史》写得不好听,大概是写了鲜卑人,特别是皇族拓跋氏的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闻,就是前文所说的“直笔”,触怒了皇帝而杀身灭门,甚至株连亲戚、下属。可以想见,他所注解的经书碑石决不会保留,一定是和“备而不典”的《国书》碑石一同彻底被废毁了。所以北魏石经竟无一字存世,当时所刻是哪些经书亦无记载。不过我们可以推断,所刻当不出前引《崔浩传》所说“三年成讫”的诸经注解之外。

金代 据《明一统志》载:金国子学碑二,在旧燕城南。但未见实物。存疑。

明代 明代没有统一在国子监刊立过石经。南京、北京有几种刻石,都是官吏自制的。计有:明神宗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太仆寺刻《尚书·冏命》一篇,置于衙署。又万历年间蔡毅中刻《孝经注》,置北京国子监。再有明熹宗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国子监丞金维基等刻唐人虞世南所书《孝经》。又,南京国子监刊《大学》一篇,置于南监。据说两《孝经》刻石尚存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

前述七部石经以外,见诸记载的石经,主要是这些。

 

七、石经的价值

刊刻石经,费时费工,本来是印刷术发明以前,为了向全国刊布法定经文而采取的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当然也是那时唯一可行的办法。所以当时的石经,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着以国家法定经文统一全国传抄本经文的作用。像本章介绍的前三种石经,即汉“熹平石经”、魏“正始石经”和唐“开成石经”,在它各自的时代都具有这种直接的实用价值。这也是石经最初的和最基本的作用。

五代以后,出现了木版印刷。作为经书的法定文本,有历代太学刊发的“监本”经书(即以国子监的名义编辑出版的经书),读书人可以不必再到太学去抄经,使用监本经书要方便得多了。所以到五代以后,从实用的角度看,本没有再刊立石经的必要。然而历代王朝为了显示自己的“文治”,还是有刊立石经的兴趣。就像前引乾隆皇帝的诏书中说的,“我朝文治光昌,崇儒重道”,所以,尽管那时有监本经书,而且还有“殿本”经书(即武英殿印本十三经),还是要再刻一部石经,“以副朕尊经右文至意”。因此,五代以后刊立石经,主要的用意无非是点缀“文治”,作一篇“崇儒重道”的官样文章而已。

但是,无论历代王朝刊立石经的出发点是什么,我们今天从文献学的角度看,各种石经文本都是有用的古籍研究资料。因为历代刊经的时候,参与其事的学者都要把经文校订一番才能付刻。从东汉刻“熹平石经”时蔡邕等人“订正六经文字”并附刻诸家异文,到清代刻“乾隆石经”时命副总裁彭元瑞“校正厘定”经文,并且写出《石经考文提要》13卷,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文献学工作。因此,对我们后人来说,这些石经,包括其校勘、考证,都是具有文献学价值的珍宝,对我们今天和今后校勘群经文字,乃至包括古籍整理,都各自具有程度不等的参考价值。在前述七部石经中,汉、魏、唐三部石经,在文献学、校勘学以及经学史上的意义尤其重要。只是汉、魏两部石经毁坏太甚,残碑、残字存世甚少,不免影响其作用的发挥。

前文第三章第一节《尚书的今文经和古文经》中,曾谈到《尚书》有“今文”、“古文”和“伪古文”之别。在石经里,汉石经刻的是今文经,魏石经刻的是古文经,唐石经刻的是伪古文经,汉、魏、唐三部石经正好各占其一,反映了经书和经学从汉到唐的历史演变。将来如果有更多的汉石经出土,汉代今文经诸家经文,或可了解得更清楚一些;如果有更多的魏石经出土,汉代原有的真古文经说不定有部分复原的希望。这或许只是笔者的一个幻想,但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幻想也是很需要的。

除上述价值之外,唐石经更有一层重要的历史意义。因为五代刻版经书,最早就是以唐石经为依据的。可以说,唐石经是五代以后版刻群经的初祖,也是儒家经典从手写本到版刻本的桥梁。

据《玉海》记述,儒经刻版最早从五代时的后唐明宗(李嗣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开始,由当时的国子监据唐石经雕版印行,同时禁用其他杂抄本。这部雕版经书直到五代的最后一代,即周太祖(郭威)广顺三年(公元953年)才全部刻成,历时21年。此后的刻本经书,无不是从唐石经衍生出来的翻刻本。所以唐石经在我国书籍的发展史上有它重要的位置。

唐石经刻成之后,曾经受到一些学者的批评。据《旧唐书·文宗本纪》说:

(开成二年冬十月)癸卯,宰臣判国子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 时上好文,郑覃以经文启导,稍折文章之士。遂奏置五经博士,依后汉蔡伯喈刊碑立于太学,创立石壁九经,诸儒校正讹谬。上又令翰林勒字官唐玄度复校,字体又乖师法,故石经立后数十年,名儒皆不窥之,以为芜累甚矣。

唐石经确实有脱文、误字,校对欠精。但是无论人们怎样评价它,唐石经是我国存世最早的一部完本经书,也是自唐代颁行《五经正义》之后,最早的一部唐石刻法定经书。它是今天所有印本经书的源头。它的历史地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值得我们格外地珍视。

以上介绍了“五经”和“四书”的概况。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些典籍的读者来说,应该交待的基本问题,大体都谈到了。其中的材料和观点,大都采自前贤著作,而二三一得之愚,则尚有待方家审正。

为了认识一番我们民族的文化遗产,除去了解一般的知识之外,还需要亲自走进这个宝库中去浏览一番。就是说,为了认识“五经”、“四书”的本来面貌,在了解一般的知识以后,还有必要直接接触一下这些典籍,至少要翻一翻,看一看,才能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才能使抽象的知识具体化。

如果条件许可,有的经籍还需要认真地读一读。比如像《论语》、《孟子》这两部儒家学说最基本的著作,就不妨细细地读一遍。在这个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兴趣、条件和需要,再考虑去涉猎其他。《论语》、《孟子》这两部书,可以读杨伯峻的《论语译注》和《孟子译注》(中华书局出版)。这两部书不但都有文字注解和现代汉语译文,而且还在适当的段落处设一个“余论”的项目,来讨论孔孟这两位儒家大师的思想和理论。如果认真地读完这两部书,不但对儒家学派的源头可以有个基本的了解,同时还可以把自己的古汉语水平明显地提高一步。有兴趣的读者,不妨试一试。

当然,我们今天读这些儒典是为了深入地认识中国的文化传统,和过去某些人提倡的“尊孔读经”是根本不同的。

对于儒家的经籍,“五四”以后曾经受到过分的批判,但是近年来似乎又有些拔高。我们的态度应该、而也只能是:通过认真地阅读、研究,批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取其民主性的精华,从而为建设我们的民族新文化服务。这是笔者愿意和青年读者共勉的。